[原][短]未死

北极猫

               

死去的

零
  你以为，你始终忽略掉的那些，还能回来么？


壹
  利刃穿过热的身体。
  
  殷色脱出，溅在脸上温热而微痒。叶潼用力拔出无把的刀，手心淌下一道细细的线，和对方的混杂在一起。

  她注视着长发女子倒了下去，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眼睛一翻，骇然的表情凝固成了永恒。


贰
  叶潼侧身仰在铁轨上。

  远处的天有些微亮，把草木照出依稀的影。空气干燥。棱角尖利的石子穿透亚麻色布料在皮肤上留下印记。
  
  风过，沙粒在渐近的光线中耀眼地飞扬。

  铁轨震动，火车就要来了。


            

  遗忘的

叁
  巷子很长，粗粝的水泥墙被太阳晒得暴热。
  
  影子在叶潼脚下滑稽地缩成一小团。
  
  长时间的快步前行令叶潼的左肋刺痛，但她却不能停下脚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催促着她，让她去参加一个许多年前的派对或者是一个早已结束的睡衣晚会。总之，这种力量迫使她投向一个正在逐渐虚无的事物。
  
  叶潼在一个宅子门口停下，四处张望。
  
  犹豫半晌，她伸手推开被漆成怪异的绿色的木门。


肆
  这是一个秘密。

  但很少有秘密能够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也是一样。

  叶潼很少会从噩梦中醒来。对，几乎不。但是无需噩梦的提醒她也不会忘记。

  她经常在躺椅上度过一大段一大段空白时光，沦陷在无止境的回忆中。

  十四岁的记忆。

  那个暴戾的午后，当那个长发女人把她逼到河边，当她捡起地上锈断的刀，当她把刀扎进去，当她把刀拔出再补上两下。

  不是吗？

  在许久以后，当她努力回溯时，一切的漠然、猜疑不是从那时开始的么。这一切在那天觉醒，抽芽生枝。

  可她聪明，的确很聪明。尽管她十四岁，她恐惧、担忧、慌乱，最重要的是，她刚刚杀了一个人。

  叶潼在尸体旁心慌意乱地坐了十五分钟后，她用泥浆把衣服染上血迹的地方弄到分不清本来的颜色，然后跑到最近的商家买来需要的物品。

  她把尸体烧的分辨不出五官与指纹，顺便毁掉血衣——她可能就是从那时开始讨厌烤肉的味道。最后把尸体肢解放入若干个袋子甩进河里。

  的确，她的手脚颤抖，她的胃在翻腾，她的头脑昏沉，可她还是完成了所有的事情。没有目击者，没有留下凶器，没有任何证据，甚至都没有人发现死者已死——这种黑户而且还是流动人口的人贩子，一个城市里多几个少几个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至今也没人来找她麻烦。这就够了。


伍
  这一切她只告诉了乐桅。
  
  她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故事爬上信纸，然后被随意塞到一个信封里邮了出去。
  
  叶潼突然觉得很舒心，就好像教徒对牧师倾诉了自己的罪恶，祈求耶和华宽恕一样。可惜她叶潼不是教徒，乐桅也不是牧师。实际上，没有谁能够救赎谁。
  
  一件事，如果埋藏的太久，就会腐烂。
  
  事实上，叶潼从未见过乐桅，二人只靠通信联系。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永远也不会见面。
  
  这就是把秘密倾诉给陌生人的好处，她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就像死人不会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一样。


陆
  可是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意外。
  
  意外，意料之外。
  
  叶潼每天路过信箱都会扫上一眼，近半个月以来，里面始终空无一物。所以，当她扫过今天的信箱，颇为诧异。
  
  如果乐桅不再来信，她也丝毫不会惊讶。尽管她还是希望对方能够回信。哪怕是谴责也好，至少这能证明信没有寄错。如果其他人打开了信要怎么办？隐隐的不安像是透过门隙的有害气体似的漫延着。
  
  叶潼把手伸进信箱，掏出三样东西——一封欠费催款单、一份健身房广告，还有一封信。
  
  叶潼用牙齿撕开信。
  
叶潼：
  
  这次的信和上次间隔有些长，内容也比较短，不过我想这没什么关系（但愿你也能这么想！），因为我们也许很快就会见面了。再过几个星期我要到你的城市去，或许那是我们真的可以见见对方（我真的很好奇哟~）？
  
  真希望故事的主人公不会因为故事而做噩梦。又及。
                                                 乐桅


                     

记住的

柒
  叶潼攥着写有乐桅姓名的身份证，坐着火车一路南下。

  胸口有些发闷，一般是因为空气混浊，另一半（而且还是另一大半，她暗暗提醒自己），恐怕是源于那个女人。
  
  对，那个长发女人。
  
  当时叶潼正靠在柜台边热烈地比较着究竟是樱桃粉还是玫瑰紫的唇彩更适合自己的肤色，一个长发女人从她身边蹭了过去。
  
  一个很怪异的女人。
  
  黑色干枯的直发有一小块挑染成了形状不规则的水红。白色衬衫上印了三朵曼珠沙华，华丽得很不搭调。她从叶潼身边蹭了过去的时间尽管短暂，叶潼却能够嗅到一种特殊的味道，就像是羊肉串烘烤过度的焦味。
  
  死人的味道。
  
  叶潼得上牙猛力撞击在下牙上，玫瑰紫的塑料管被夹断，唇彩流了满嘴。


捌
叶潼：
  
  这次也让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看到第一句话叶潼略有失望，在上一封信中他用很长的篇幅描绘了长发女人和唇彩的故事。翻过信封读瞥了一眼邮戳，她低下头继续读信。


  有一个孩子，出生在风月场上。通常她的妈妈不会知道是哪个过客留下了这个孩子。可惜这个世上屡屡发生意外。
  
  那男人是个不得志的歌手。偶尔去酒吧驻唱。玩朋克，玩摇滚，有时也扮扮哥特。发过一两张专辑，但依旧是一个无名歌手。
  
  在孩子四岁或者五岁的时候女人决定收手去邻城重新来过，于是孩子被扔给人贩子换车票钱。
  
  在孩子被卖掉之前，不知从哪儿跳出来了一帮自称是警察的家伙打掉了这个团伙。
  
  后来孩子被转手到某个福利院，两年后被人领养。
  
  呐，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吗？
  
  几年以前男人走红。于是在孩子十六岁或者十七岁的时候女人突然从邻城跑来，抱着孩子失声痛哭。然后又满脸幸福地对所有人宣布，她终于找到了这个她失踪已久的孩子。
  
  女人一直都不聪明，但是她知道名誉的重要性，尤其是对于一个公众人物来讲——只要有这个孩子在。
  
  满脸的幸福不是虚伪的，尽管她讨厌身边这个累赘。女人笑得真切而灿烂，搂着孩子的姿势就如同抱着一个装满钞票的麻袋。


玖
  叶潼道德感一向松散，所以尽管潜意识里她觉得伪造证件是违反了哪条哪款的和谐法律，却也没有阻止乐桅掏出手机拨通灯杆上印着的某条电话。
  
  “谈妥了。”她坐回叶潼对面简短地说，“对方说大概一个星期就能完成。到时候咱们就可以互换身份，我去帮你找那个女鬼，你去调查我那个所谓的老爸——反正我也不适合和活人打交道。”耸耸肩，她补充道。
  
  叶潼笑着摇了摇头，“那我也可以说我不适合与死人打交道吗？哪天要是你开了阴阳眼别忘了通知我，另外，”她正色道，“你可以多去那个宅子转转，近几次我见到她都是在那儿附近。”
  
                        
              

活着的

拾
  图案花哨的笔杆悬在纸页上方，顿住。乐桅咬住半片绛紫的嘴唇思索，写道。


叶潼：

  你那里还好吗，没有降温吧？现在我这里冷极了，天气预报说明天就要下雪了呢。上次时间过于仓促，故事还没来得及讲完。今天就让我捧着暖茶慢慢讲给你吧。


  女人寄了一封信给男人，可是对方并没有给予理会。第二次女人直接把信寄到了男人的经纪公司，并且在里面夹了一缕孩子的头发。
  
  于是一封挂号信被邮递员递到女人手中。男人连称呼和署名都懒得加，直接简短地问她：你想要什么？
  
  女人在信的背面写下一长串数字。
  
  她得逞了。
  
  但女人并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
  
  信封背面的数字一次比一次长。终于，男人厌了。
  
  人类总是习惯性地低估别人的智商，而且恰好女人是个人类。她以为男人只能处在被动地位任由她宰割。但她忘记了她之所以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只是因为她手中有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
  
  只要没有这个孩子，只要这个孩子死去了。
  
  男人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拾壹
  “喂，Dark？”
  
  “人我已经找到了，嗯，用乙醚捂晕扔铁道上了。再过七分钟就会有火车从这里经过。”
  
  “哎呀你放心警察不会发现她是谁的。就算发现了她是谁也不会想到你我的。我特意带着她跑了几百公里来到这儿，所有证件我也都收好了，没人能认出几段碎尸的身份。”
  
  “能让一个人不留痕迹的消失那是菜鸟才用的手法，你就放心好了。真正的杀手是那些杀了人留下尸体却让警察无从下手的人。哦对了，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你知道这半年我一直都在找她，可是中间她似乎消失了半个多月。嗯，我看过身份证上的名字和照片了，不会有错的。”
  
  “喂，Dark，还听得见吗？嗯，我已经看见火车灯了，我先走远一点哦，我可不想让血溅到我的衣服上。”
  
  “回去要记得要请我吃饭哦，这次的雇主也真是的，只提供了名字和年龄……啧啧。要不是他给的报酬极高我才不接这活儿呢，居然耗费了我半年时间！有这些时间够我再干四五次的，六次都说不定呢。”
  
  “现在杂音太大我先挂了哦，火车真的快来了。回去以后一定要请我吃饭哟，不讹你一把我难消心头之恨呀。嘻嘻……嘻嘻……”


拾贰
  干裂的唇被牙齿硌出两道深凹的印记，乐桅将已经凉掉的花茶一饮而尽，又提笔继续写道。


  对不起，叶潼。
  
  对不起。
  
  可是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
  
  对不起。
  
  现在你是乐桅而我才是叶潼。对不起，我将以叶潼的身份活下去，我将会带着你的份儿一起活下去。好好地、好好地、活着。
  
  活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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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无敌慢，不到四千的坑我居然能拖七天。看来我永远也写不出中长了吧= =。
喵，题目不是很贴切对吧。原来叫做另一个名字的，但是后来我发现文和名字已经无关了= =。
于是主角继续翘，翘了美，不翘我怎么能安心呢。
默默遁。

纸年

唔…=  =。
猫文里的人们都好阴暗……【四处望，猫不会打吾吧？】处处揭露人性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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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抱，摸毛之~】
唉欸…坛子冷清了好多。
【思考】是因为坛子里上初三高三的亲多了么？

棋枫

我仍然觉得前面比后面萌...我看文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难道是我越看到后面越没耐心了么?

不过觉得叶潼杀人那一段真的好囧.

若翼

卡的我评分的时候啥也没写……

猫猫的文一直很萌~
年龄不大文笔好强的说~
【默默扭头】我好废。。。

诡、诡异风？？呃……我这方面判断一向挺差的= =

雨默

猫极北，看你得文看得我心潮澎湃啊。

杀人灭口。这是我第一个想到的词。

都够狠的。这是第二个。

总之啊，个人觉得很有很有质量，拖多久都没关系了。

不断想象着唇彩留下来的样子，不自觉地就想到了上次某默从舌头上向下滴血的纠结样。

看得我也想杀个人试试……血的味道就好像咸的热巧克力啊，会让人疯狂的。

就这样，先去洗脸冷静下来。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