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中][jX]横生（8月26日更新）

君迁子

中秋。
夜晚的天下汇很热闹，少女娇柔，褰裳巧笑；士人俊逸，缓步姗姗；襦衣小裙孩子们唱着歌谣，自轻蘩身边嬉闹而过。
满目灿灿的灯火，晕成团团模糊的花，大朵大朵地绽放在黑夜里；仿佛还溢了清爽的木樨香，轻轻巧巧在我的鼻端荡漾，太过缠绵的气息。
轻蘩抬起头，圆月揉了无数细碎的银光，竟也带了些许久违的温柔。

多久没有到这里来了呢？
轻蘩想起十岁时第一次见到远晗的时候，他轻轻携起了手，软软的白裳拂过自己的脸颊，一地的兰花，齐齐开放。
远晗缓缓地蹲下身去，在轻蘩的耳畔轻道：“蘩儿，我们走吧。”
那时候，朝阳正越过天下汇高高耸立的门楼，梳理最干净清澈的晨光。

从天下汇到九玄，其实还有一段极漫长的路，轻蘩觉得这条路，要远远地走上整整七年才能到达——就像自己在天下汇埋头琢玉的那十年。
“男儿弄璋，女儿弄瓦”——可从天下汇旁的溪流边被制玉师琢光捡来的轻蘩，偏偏极喜欢窝在琢光身旁，看他一点一点地摩挲那些光洁的晶莹玉石。
那时候琢光不过二十六岁，还是极年轻的男子，常常腼腆沉默着，哪怕是每年上巳节的时候，也只是悄悄从不远处的绿意郁郁的枝头折一朵芍药花，踌躇辗转半日——到了夜里，轻蘩但见一朵被湿汗揉得萎靡的白芍，瑟瑟地缩在一堆尚未雕琢的璞玉中，散了花瓣，好似绞碎的素白绢纱。
九岁的轻蘩便颇有些不屑地将那芍药拈起，转头就扔到了店外。

“阿蘩。”琢光小心翼翼地唤她一声。
轻蘩将新做的脆菱鸡头米蒸粉糕端上来，偏着脑袋笑道：“那些女子太过轻佻，配不上爹爹的。”
琢光的脸颊霎时微微染了酡红的颜色，他局促地将小小的凿子放下：“……你胡说什么。”
轻蘩何尝不知，多半是小姑娘们嫌弃琢光拖着自己这么个小尾巴。
想到这里，她默默看了琢光一眼——彼时日暮崦嵫，橙红描金的云岚裹着初夏的曛风，绵延出的柔和光芒铺洒在琢光束了袖绦的大幅衣绲上，他的手指纤长，覆了薄薄的一重茧，仿佛沉淀着玉石的温良气韵。

小大人似的轻蘩便不好再说什么了，舀了一碗汤，又将粳米饭摆好了，道：“爹爹吃饭罢。”
“好。”琢光应一句，正要起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请问，这里可有玉石青鸾？”来者的声音温和谦然，自有一股风流意味，莫名让轻蘩想起了雨后于草尖上默默低垂的水珠，微微的凉。
轻蘩的目光越过琢光衣袖，望见了门外立着的男子——颀长身形，披一领浅蓝的轻绸斗篷，绣了一双双雪白的小鹤，翩然欲飞的模样。


“远晗？”琢光霎时怔在那里，望着男子俊逸飞扬的眉目，惊异地嗫嚅着嘴唇，“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是不能来这天下汇呢，还是不能来你这小店？或者，是还不够资格买你的东西？”叫做远晗的男子笑着，将灿金色的平静余晖抖落成无数动人的光芒。
琢光慌忙摇着头，伸手拉他进了店内，对轻蘩道：“蘩儿，这是远晗叔叔。”
“晗叔。”轻蘩极乖巧地喊了一声，微微笑着施了礼，端庄得仿佛哪一族的大家闺秀。
“你是……”远晗走近了蹲下身望着她，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些许疑惑。
“我女儿……”琢光答道，目光里很是局促。
“捡来的。”轻蘩抢白得尤其清脆，却依旧盯着远晗，“晗叔，我是爹爹捡来的。”

远晗回头瞥一眼琢光，见他连眼角都泛着红，又回头看了看轻蘩，微笑道：“嗯，我知道了，轻蘩小姑娘。”
“好了，蘩儿你在这里和晗叔说一会儿话，我出去打酒。”琢光忙不迭地说道，扭头就出门了。

轻蘩转身盛了饭，回头望着这位极好看的男子——
嗯，好看的人，却不一定是好人。
轻蘩这样想着，开口道：“晗叔要先吃点饭么？还是蒸粉糕——菱角虽不是今岁的，但我去年磨粉的时候，挑的却是最好的。”
远晗却先掇了张小椅坐了，对轻蘩笑道：“多谢蘩儿了——你爹爹在这里很久了么？怎么让你这么一个小姑娘来回忙着照顾他的饮食？”
轻蘩将一碟粉糕端给远晗，颇有些无奈道：“哼，爹爹做的那些菜比外头挂的玉饰还要硬，怎么吃呀……再者爹爹也忙，天下汇里的玉石店虽多，爹爹的雕琢技艺却是最高明的，故此生意也多——可惜爹爹手慢却来者不拒，每每要熬到破晓时分，还未来得及睡上片刻，就又要开店了。”

“倒和他从前一样。”远晗兀自笑道，尝了一块粉糕，“蘩儿手艺果然不错，哪里像他。”
轻蘩轻笑一声，支颐坐到了远晗的对面，歪着脑袋问道：“晗叔过奖了——不过，晗叔和我爹爹很早就认识了？”
“琢光和我一样，原来都是清风的学子。”远晗挑眉反问，“怎么，他没有和你说过？”
轻蘩摇摇头：“阿爹非但自己没有提及半个字，甚至有时也不让客人多说——我，我其实很想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据说那里常有雪一样的白鸾，还有……晗叔可知晓九玄的故事？”
远晗一怔，旋即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半晌才捋了捋衣袖，起身作揖道：“在下清风见习远晗，不知可否邀轻蘩小姑娘往九玄入学？”

轻蘩愣愣地望着远晗——他衣袖飘举，如同那一双双小鹤般风姿濯然，当真是玉树琼山，无限优雅。
轻蘩抿了抿嘴唇，半晌才低下了头：“阿爹不会肯的。”
远晗不以为然地笑道：“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不肯？我和他说。”
轻蘩低头咬着粉糕，不说话。
远晗嗤笑一声，望着窗外的沉沉暮色、群鸟归巢、乱纷纷的翅影连着无边的云絮，开口唱道：“日色泽泽，远云杳杳。朝出南园，暮依华叶。崦嵫残照，明灯已继。”这是一首太古老的歌谣，四句一节的唱调，早已被人遗忘。

轻蘩静静地听着远晗清朗温和又略带郁郁的嗓音唱着，仿佛在呼唤什么，又仿佛已经失落了什么。
半晌，轻蘩才轻轻地说道：“我听过的——这首歌，我听过的。爹爹也曾经唱过，喝醉的那次。”
远晗微笑道：“他也会喝醉？”
“会的。”轻蘩笃定地点点头，又意味深长地问道，“晗叔为什么觉得不会？”
远晗并不回答她，正当二人无言之时，琢光已经拎一坛酒出现在了店门口，殷红的丝绦勒在他的掌心里，又打了极好看的结子，仿佛一尾散开鱼鳍的锦鲤。

轻蘩起身笑道：“阿爹，我吃过了。阿玉前几日让我去帮她染一只帕子，我想现在过去。”也不待琢光点头同意，提了裙子拔腿就跑。
琢光喊一声“蘩儿”，小女孩的身影却早已消失在浅红淡紫的夜幕中。
“这小孩子……”琢光回过头，仿佛所有的慈父一般，哭笑不得地长叹道。
“琢光。”远晗笑了一笑，打断了琢光的叹息。
“嗯？”琢光低头望着斜签在桌边小椅上的远晗，倏尔别过头，“喝酒罢。”

轻蘩回来的时候，店内隔断的青面银梅的布帘已经挑了起来，一道仿佛柔缎的光晕倦倦地系在上头，凌空垂悬——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的，苍穹的法术。
轻蘩立在店内，透过布帘可以望见后堂忙碌的远晗——他怀里揣着几只白瓷小碗，映着烛光仿佛几弯月牙，静静地泊在远晗的衣袖之上。
远晗听得前头响动，便转过脸来冲轻蘩笑道：“染帕子回来了？”
轻蘩手中无帕，目光却是淡定非常，也笑着：“我阿爹呢？”
“喝了酒睡着啦。”远晗的回答仿佛哼唱一般，引得轻蘩嗤地一笑——她想不到如远晗这样俊逸清雅的公子，竟也有犹似孩童的模样。

远晗也不在意小姑娘的失礼，只是点头道：“我和小琢光说了，过几日就带你去九玄——既是他的女儿，怎么能够闷在天下汇里？还要养大了卖不成？”
小琢光？
轻蘩听着远晗的絮絮，别的没放在心上，倒把这个“小”字听得真切。她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哎呀，忘了给晗叔你拾掇客房了。我这就去。”
远晗拉住她：“不妨事，与你阿爹挤一挤便好。”
轻蘩却一本正经地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远晗饶有趣味地问她，“我和琢光一样……”
“不是那个。”轻蘩微笑着，“不是那个，是因为，我阿爹醉了。”
远晗一时惊诧，见轻蘩歪头看他，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好好。那便麻烦轻蘩小姑娘了。”

清若

又开坑= =

纸年

美人或许该占一占楼？——方便续文吧

君迁子

引用第1楼清若于2010-07-22 02:21发表的  :
又开坑= =

开坑是很正常的，完结是很艰巨的= =

引用第2楼纸年于2010-07-24 13:09发表的  :
美人或许该占一占楼？——方便续文吧

没事，超过了我就更在下面了=v=


又：此文名《横生》。取“横生枝节”之意，因此也许情节比较乱T T

君迁子

月更党神马的……突然很没有鸭梨了，扭动~小姑娘是淡定帝，嗯嗯

青涯

连蜥蜴美人都填坑了……我想是不是我也该填坑了呢，摸下巴。

luciferの吻

占楼嗯……
写得很有我拼了命也写不出的那种味道啊/(ㄒoㄒ)/~~鼓掌  kua qi kua qi kua qi
于是……看到琢光的时候抽搐了一下……LZ乃看长安幻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