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短]同归

柒羽

同归

记得那时，他还没有走。自己也不过是平凡的深木学子。
无欲无求，安宁静好。


她植下一株玳草，眼里是不尽的怀想。微仰起头，初春的阳光终于肯照耀这块草地。
眷恋地享受着这迟来的照射。却怎么也温暖不了冰凉的手指。

自从岚曦事件发生之后，自己就很少能够如此平静地浅笑了。看着学子们的轻扬灿烂，深碎总是独自走在一旁，缄默着听他们说话。

从未插上过一句。



深碎既是爱春也是恨春的。如此挣扎，心里守候的温暖也渐渐流失不见。

身为深木学子，除了必修的课程外会有很多的闲暇时间。而她，最怕的便是世界安静下来。喧嚣吵闹离自己远去，空洞的仿佛不存在一般。

房间内一片清冷，阳光透过檀木的窗棂斜射进简洁的闺房，似乎不愿涉足这冷漠一般，只行至窗口，便不再向内踏进一步。

而房内养的偏偏全部都是向阳的植物。

于是窗台上便全是挤满了的青瓷花盆，拥挤着共同分享这不多的温暖。擦得一尘不染的窗台被泥土的芳香一年又一年地熏制着，终于也化作了清香。如今，就算全部移开了植物们，窗台也依旧会散发着淡不可闻的味道，弥满了深碎的世界。


若是从前，刚刚分院却独来独往的她偶尔还会听到别人对自己的闲言碎语。清淡地一笑，淮草一般。

现在就连别人的悄声议论都听不到了呢。反倒如落花一般，繁华得过了季节，总会被淡忘。不断会有新的人新的事新的物来取代自己的曾经，开出大朵大朵的娆治花朵，灼灼其华。



平淡的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终于有一颗细小的碎石，可以打破自己静如湖面的生活。在她原本毫无趣味可言的生活中，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逐渐扩散到整个生命中。

於寒便是在那时出现的。

课程之上。学子们都自觉的不发一语，专心于手中的植物。

深木院红木的门槛，已经绊倒了一个匆忙逃学的学子，摔倒了却用手捂住嘴努力不发出声音。

刚好倒在了深碎的面前。那个高大又英气逼人的雷霆学子。

沉闷的落地声被深碎打碎花盆的声音所遮掩。没有人会去注意她这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全部都忽视掉了。

所以才会救到他。

也正是如此才会和他认识。




真是的，说好了会来看她的，怎么还不来呢。深碎心不在焉铲着盆景里的土，心里更多地是在想那个人。

唉……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了啊……

正在深碎为了自己的转变而唉声叹气的时候，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思绪的同时也激动了深碎惶惶不安的心。

你来了啊，我还以为你……

不来了？於寒轻轻笑着替她接了下去。

深碎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双手不安的反复玩弄着一片植物的绿叶。

於寒知道这是深碎害羞了，所以故作轻松地打趣她：喂，好好的叶子在你手里都快被揉烂掉了。

深碎又慌忙地扔掉手里的叶子，默默地抚摸着袖子里藏着的要给他的护身符。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说完深碎就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笨蛋，明明人家答应了要来看她的，现在却有些轰人家走的意味。

呃……深碎……於寒低下声音，似乎隐瞒着些什么。我……要回家一趟。

嗯？为什么突然回去？她有些吃惊的抬起头，凝视着於寒有些黯淡的眸子，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一般。

那个，家里出了点事情，必须回去处理一下才好。

哦……深碎又低下了头，掏出了袖子中的符。虽然踌躇了很久，终了还是要给他的。

这个给你。护身符。回家的话记得小心点。

嗯。於寒接过护身符掖到了衣袋里。那……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

深碎纵然有千般的预感，万般的不舍，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去。

回家去，送死。


这年的春天，於寒一家死于岚曦手下。

留下无限的空恨。

那张符，在岚曦手中，碎的一塌糊涂。



每到这个季节，深碎便会到自己常去的那块土地，种植下喜爱的植物。

这年，深碎又种下了一样。不过不再是普通的植物。

那是当年於寒摔倒在她面前时掉落出的玉饰。


而自己打碎的，也许不只是一个花盆而已。

打碎的是冰冷的面具，血淋淋的伤口被撕裂，心中的期诺暴露在盐水般的空气中，雪上加霜地拷打着她。


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

终是，同归于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