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子

南宫影月

嘛……之前有大约一个月的时间不能上网，然后就让基友给我出练笔的题目……

第一题是头疼
第二题是破损
第三题是矮子
第四题是膨胀
第五题是纸
第六题是手

本来纯粹想乱写打发时间的。
写第三题的时候恰逢九玄八年，我又想到了CD姐写的兽治师。

可惜写得不好啊……

I,II,III,IV是按照我写作时间分开的……每一个罗马字中的内容是一天内写完的。

正文见沙发。

南宫影月

矮子



        一


        张宇霆的手从来没有像这样发抖过，或者说，他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手会发抖。作为一名临床专业的学生，他早在当初填志愿的时候就周详地考虑过了自己的条件，并没有发现自己有何异常，他甚至还去了省体育中心射了三天的弓箭，每次瞄准，他都可以做到身如磐石，纹丝不动。
        几分钟前，张宇霆有生以来第一次拿起了手术刀，很标准的动作，即使是再苛刻的老教授也无可挑剔，他丝毫不觉得这解剖比起切水果又能难到哪里去。
        可是，当张宇霆要割开那被固定着的小兔子的皮肤时，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直不停地摇晃着他的手，他无法瞄准正确的下刀部位。
        他试图用左手去抓稳自己的右手，可是，不管结果如何，他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便注定是失败的。结果两只手一起抖，抖得更加厉害，其实他事后也明白，本该一只手操作的手术刀是坚决不能用两只手操作的。
        张宇霆不断地在心里默默念着：自己只是有点不适应，过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的。他慢慢松开了自己的左手，深呼吸几下，打量着眼前的小兔子。眼前的小兔子明明是被麻醉着，眼睛闭着，可是，张宇霆感觉他似乎是醒着的，眼睛睁开着，他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被一双眼睛给透视了，展露无遗。他仿佛听见了来自远处的悲鸣声，声音越来越近，他的心里激起了一股莫名的悲伤感，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失去了，可又说不上来，心脏处传来一阵不适感，他用手摸了摸，可根本没一点用。
        “这位同学，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教授严厉的声音响起，可是张宇霆感觉那似乎是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同学，你没事吧？诶……诶……”声音越来越小，张宇霆的知觉也随之渐渐没了。

        二


        当张宇霆醒过来的时候，他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发呆，完全不明白刚才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可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没有半点头绪，他用力回忆着自己失去知觉前的点点滴滴，可是感觉很遥远，很飘渺，不可琢磨。
        “同学，你醒了？”张宇霆从神游中被拉回了现实，他侧了侧头，发现床边有一位白衣小女护士一直看着自己，这才明白自己是在病房里，小护士的胸前挂着她的名字：萧念云。
        “我这是怎么了？”张宇霆问道。
        “听送你来的老师和同学说，你在做解剖实验的时候发呆了好一阵，然后晕倒了。”萧念云说。
        “为什么会这样？我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张宇霆的眉头紧锁。
        “不知道。”萧念云摇了摇头，“医生并没有发现你身体有什么问题，也不明白你昏迷的原因。”
        张宇霆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眉头无法舒展开来，如果自己身体真有问题的话，自己恐怕就不能学医了。
        萧念云见状，说：“你也别太担心了。那个……恕我冒昧，你能否让我号一号脉？”
        “号脉？”张宇霆闻之一怔，他一时无法将这个中医的诊断方法和眼前的小护士联系起来，不过，他也没多想，“当然可以。”
        “谢谢。”萧念云的眼睛里似乎露出了一丝感激的微笑，将手伸进了张宇霆的被子里。张宇霆感到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触感温润。他看着萧念云的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似乎想看出自己的身体状况，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一会儿，萧念云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说：“以我浅薄的经验，你的脉搏正常。”
        “你还懂中医啊？”张宇霆好奇地问。
        “我家是中医世家。”
        “那你为啥当护士？”张宇霆更加不明白了。
        “我……我当不了医生……”萧念云的声音突然有一点发颤，原本看着张宇霆的眼珠子有那么一瞬间移向了一旁。
        张宇霆见状，料想是触及了萧念云的一些不愿意回忆的往事，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没关系，你别在意。”萧念云挥了挥手。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我去叫医生过来吧，我早就该叫医生的，对不起。”萧念云的话语中带了一丝的歉意。
        张宇霆心里琢磨：如果医生或护士长知道她给我号脉的话，她免不了挨批评，甚至是处罚，她分明是出于医者天性的关心我，我不能害了她。

        三


        “你终于醒来了，感觉怎么样？可有异样？”医生问张宇霆。
        “没什么异样，我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会昏迷。”张宇霆回答。
        “如果觉得自己没有问题，可以办理出院。或许当时是你太紧张，不过我不能确定。你也可以去市医院里看看，毕竟校医院能力有限，我可以给你推荐几位医生，这是他们的名片。”医生将三张名片放在了床头柜上。
        “嗯，谢谢医生。”张宇霆将名片收了起来，“先办理出院吧，如果有问题，我会去市医院的。”

        四


        张宇霆走出住院楼的时候，阳光直直地照进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伸出手遮挡了一下，并且扭头闭上了眼睛。
        “张宇霆，你出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张宇霆的前方响起。
        “谁？萧念云护士么？”张宇霆勉强睁开眼睛，一时间不能适应这光线，只觉得眼前模糊得很。
        “怎么？我换了衣服你就不认识我了？”那人走上前来，冲张宇霆笑了笑。
        张宇霆仔细一看，真是萧念云，便道：“哪里哪里，我只是被阳光迷了眼，你下班了？”
        “对啊。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萧念云一脸的关切。
        “我的身体……唉，医生也没辙，对了，你还没吃饭的吧，不知道我是否有幸请你。”
        “当然，乐意之至。”

        五


        饭桌上，张宇霆愁眉苦脸，有那么几次想说些什么，可又硬生生吞了下去。
        “你其实可以放轻松点的。”萧念云见状安慰。
        有了一个开头，张宇霆叹了一口气，道：“我从小就想当一名医生，可如果我连手术刀都拿不了，那我的理想也就无法实现了。”
        “哦？为什么想当医生？可以告诉我吗？”
        张宇霆一怔，用筷子忙扒了几大口饭，使劲吞下去，脸涨得通红，说：“小时候，很多人都欺负我，因为我打架不够狠，而且，我是个孤儿。有一天晚上，我被打得受了不轻的伤，倒在路边，是一位医生将我送去医院，替我付了医药费，她不仅治好了我的伤，还照顾了我一个晚上，我感觉她就像我妈妈一样，虽然我从来没见过我的妈妈……我一直都觉得医生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职业……”说到这里，张宇霆的声音哽咽了。
        “哐当”一声，萧念云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我是真的想当医生，可如果我连手术刀都握不稳，我该怎么办？”张宇霆突然抽泣了起来，他的双腿蜷了上来，脚后跟直接踩在座椅前面，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头埋在了臂弯里。
        回忆起小时候的过往，张宇霆有一种被寒风席卷的感觉，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一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任凭那鲜血毫不吝啬地流淌着，看着一双双的脚从他身边走过，间或有冷冷的目光投来。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张宇霆的手背上，将他拉回了现实。
        “别怕，一定会好起来，我相信你能稳稳握住你的手术刀，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很好的医生。”萧念云轻轻地说着，每一个字落在张宇霆的心间，又是那样的重。
        “谢谢，谢谢你，我知道，你是真心的。”张宇霆抽了抽鼻子，“对不起，我刚刚失态了。”
        萧念云将一张纸巾递给了张宇霆，说：“其实，我……”
        张宇霆擦干了眼泪，问：“什么？”
        “算了。”萧念云摇了摇头，“我们交换一下手机号码吧，如果你顺利拿起手术刀了，一定要告诉我哟！”萧念云冲张宇霆眨了眨眼。
        “一言为定！”张宇霆破涕为笑，伸出手说，“拉钩！”
        多少年后，张宇霆再次回忆起那天晚上，他还是能清晰地记得萧念云的一颦一笑，这是后话了。
        那天晚上，张宇霆回到宿舍，收到了一条短信：“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羡慕你。”
        张宇霆看着短信，愣了好半天，心想：她一定也有很沉重的过往，说不定，比我还惨，只是，若她难以启齿，那我决不能追问。
        张宇霆的手指在手机上轻敲着，心突然跳快了几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矮子II



        一


        张宇霆又一次踏入了实验室里，透过洁白的口罩闻到熟悉的味道，鼻子耸了耸，去取手术用具，一切就好像成竹在胸。
        当他再一次面对要解剖的兔子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甚至还疑惑地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什么不对，有那么一霎那，他简直要以为上次在实验室的一切都是梦。
        书本上以及老师传授的知识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他伸出手来，就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就好像早已习以为常，他准确地割开了小兔子的皮肤，接下来，就仿佛机械手一般，按照既定的程序，分毫不差。
        老师看着张宇霆陷入了震惊中，他不敢相信眼前的孩子在不久前还晕了过去，相比较之下，其他的同学的表现实在是太拙劣了，出现了各种失误，而张宇霆给人的感觉仿佛不是在做实验，而是艺术的表演，让人享受。
        终于，张宇霆做好了最后一步，将手术刀放在既定的位置，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平静的像湖水，而老师这才长长吸了一口气，被另外一位需要求助的同学给唤回了现实中。
        不过，张宇霆的实验还没有完全结束，因为那只兔子已经活不了了，而张宇霆必须处死它。张宇霆的动作突然停止了，就好像是机器出了故障，他看着眼前的兔子，一动也不动，心里莫名地生出了要救活它的想法。虽然，他自己也清楚，这兔子受到的损伤太大了，根本不可能救活。他的瞳孔颤抖了起来，内心深处天人交战。
        “张宇霆，你怎么了？”老师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问。
        “真的没办法了么，老师？”
        “什么？什么办法？”老师自然不知道张宇霆之前在想什么。
        “它就不能救活么？”张宇霆将原本低着的头抬起来，扭向了老师。
        “你……你不是开玩笑吧？”老师看着张宇霆的眼睛，虽然没有任何的不对，却被这异常的言行着实吓了一跳。
        “我……无法下手……对不起。”就在张宇霆的话语刚落之时，一位同学将兔子的后脑勺给砸碎了。
        张宇霆感觉到一股愤怒而悲伤的情绪涌向了自己，他的胃突然痉挛了起来，这使得他无法站立而跪倒，双手撑在地上，将之前吃过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直到最后，他仿佛吐净了最后一丝胃酸，还干呕不止。

        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宇霆坐在校园里的一家茶馆，苦涩的味道让他暂时忘却了身体上的不适，平息了他起伏的心情。他回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实验室的，但必然不是自己走出去的，有可能是被抬出去的，他也不知道他的呕吐物又是被谁给清理干净的。
        张宇霆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短信收件箱，翻过前面几条广告，出现了第一个人名，他点了进去。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今天没有晕过去。”张宇霆快速地敲下这几个字，然后，他想了想，把字全部都删掉了。
        “刚刚我在实验室吐得很厉害。”他又重新敲打了一行字，但立马又删掉。
        “萧姐姐，你什么时候有空？”他点击了发送之后，人直愣愣呆着，过了有一分钟，他又点击了取消，将手机重新放回了口袋。
        张宇霆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甚至将不少茶叶都直接就着水吞了下去，他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却又把手机拿出，进入短信收件箱，迟疑了片刻，再一次把手机放回，快步离开了茶馆。

        三


        夜晚，气温有点低，还不时有风，让树叶沙沙作响。张宇霆一个人站在校医院的门外，影子在路灯下被拉得好长，他的衣服穿得不多，双手抱肩，试图获取更多一些的温暖。
        不时的，张宇霆朝医院内张望着。
        “先生，你是等你的女朋友么？”门卫看张宇霆等候较久，大概是心里不忍，便问了一句。
        “啊？”张宇霆一想到萧念云，脸不由得烫了起来，“我……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你怎么不进去找她？要不，借你医院科室电话薄和保安室的电话用用？”
        “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影响她的工作。”张宇霆连忙摆了摆手。
        门卫冲张宇霆笑了笑，低声说了句，“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有这么好的男朋友，要是我以后的女婿有这一半体贴，我就放心了。”
        张宇霆闻言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如同仙乐，“张宇霆，你怎么在这里？”却不是萧念云又是谁？
        不过，让张宇霆手足无措的是，这个声音不是从里面传来的，而是从外面传来的，也就是说，萧念云今天值晚班。
        “萧姐姐，我……”张宇霆看着萧念云，然后把头低下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怎么了？好弟弟。”萧念云一时玩心大起，伸出手来，在张宇霆的头上摸了摸。
        “我……我今天在实验室里成功解剖兔子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啊？”张宇霆憋了老久，终于一口气将话吐了出来，不由得全身一松。
        “那我就不知道了……”萧念云耸肩道。
        “那我先走了，天气冷，晚上值班你注意身体。”张宇霆就好像是被发现偷了邻居家东西的小孩，欲夺路而逃。
        “有空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加油哦。”
        本来张宇霆已经和萧念云擦肩而过了，但萧念云还是转过身去，伸出手来，在张宇霆的背后轻轻拍了拍。可惜的是，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了。而且，她也没注意到保安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些什么。

        矮子III



        一


        自打萧念云对张宇霆说了那句话后，张宇霆的手机变成了24小时待机，晚上还放在枕边，而萧念云的短信音效由默认的短音改成了长音。在闲暇时刻，他总是会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一看是否有漏掉的短信或是漏接的电话，为此，还被老师批评了几次。
        终于，在星期五的晚上，就在张宇霆盯着手机屏幕发呆时，那个他期待已久的音乐声响起，让他的灵魂猛然一震，他飞快地点进了收件箱，里面写着：“明天我不用上班，你有空可以来我家，地址为**路**号***。”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张宇霆飞快地回了个“不见不散”。可短信发出去之后，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本意是想请萧念云吃饭的，眼下似乎有些不一样。
        星期六早上，张宇霆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梳了梳他那勉强能没过手指的短发，又摸了摸嘴唇和下巴，确定没有一点胡渣，然后从衣柜里面翻出一件干净的外套和长裤穿上，认真看了看衣领是否有异样，最后穿上干净的白球鞋出了门。

        二


        到了萧念云家楼下，张宇霆觉得空手去也怪不好意思的，就找了个水果店，买了一小篮子苹果。
        刚刚递出一张粉红色钞票，一个让张宇霆毛骨悚然的声音传来：“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娘会为你报仇的。”
        张宇霆不由得一个抖擞，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儿有一位老乞婆，长而乱的头发遮住了面部，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当然，张宇霆也不是很确定那是妈妈级的还是奶奶级的年龄，只是听声音很苍老。张宇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老乞婆偷偷在注意他，虽然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找你的零钱。”水果店老板看张宇霆半天没反应，便出声提醒。
        “呃……不好意思……”张宇霆转过身来，接过零钱，也不看是否多了或少了，“对不起，冒昧问一下，那个老婆婆你知道多少？”
        “她？不太清楚，大概是这里有问题吧。”店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她是不是因为儿子死了才……”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一片曾经好像没有什么像她儿子的人死去。”
        “谢谢啦。”
        尽管张宇霆心里还是有疑惑，但是他知道自己最重要的是去萧念云家里，最好不要让她多等，别的事暂且先放一边。

        三


        张宇霆来到了萧念云的门前，他仔细核对了短信上的地址，确认无误后，深深吸了一口，轻轻按响门铃。
        “来了！”里面传来的果然是萧念云的声音。
        很快的，门开了。
        “好弟弟，来得真早，进来坐吧。”萧念云一脸的微笑，和之前与张宇霆相见一样，她的脸上没有化妆，也没有耳环之类的东西。
        “呵呵。”张宇霆挠了挠头，“今天真是打扰姐姐了。”
        张宇霆走进了房里，换上拖鞋，来到客厅的沙发坐下，将一篮苹果放在茶几上。
        “姐姐，这些苹果送你。”
        “真乖，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宇霆又四周看了看，两室两厅，厨房厕所俱全，但一想起进门时鞋架上的鞋子，心里不由得疑惑起来，“姐姐，这么大的房子，现在就你一个人住么？”
        “对啊，我和父母不在一省，我还没有男朋友。怎么？你若是觉得大学寝室里没意思，你可以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啊，我不收你房租的。”
        “你说笑了。”张宇霆闹了个大红脸，“姐姐这么年轻就有房子了，真了不起。”
        “首付是我父亲给的啦，每个月还了房贷，我其实也没多少钱。”萧念云耸了耸肩。
        “不管怎么样，有个自己的家还是蛮好的。你父亲能给你付首付，那他经济条件应该比较好，他应该是水平很高的医生吧。”
        “不，我父亲是个园丁。我母亲是中医，她曾经教过我一些知识，可惜我……”萧念云摇了摇头。
        “对不起啊。”
        “没事。”萧念云摆了摆手，“不说这个了，上次你说你解剖成功了是吧。真棒，本来你只要没晕过去就是很大进步了，上次看你的表情听你的语气，应该表现蛮优秀的，受老师表扬了吧。”
        “其实事情不止那么简单。”张宇霆的眉头皱了起来，“姐姐，这些天来，我一直有个疑惑，我们学医是为了拯救更多的生命，可是，那些动物它们也是生命啊，如果在救命之前，先要害命，我真的难以接受，生命本来应该是平等的啊。”
        张宇霆说话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可他话音停下了一段时间，也不听得萧念云有动静，他抬起头来，发现萧念云的目光正直直注视着自己。
        “我……我的话是不是很幼稚啊？”张宇霆被盯得脸颊发热，刚才那些话他自然是不敢给一般人说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向萧念云倾述。可是话已出口，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无论是什么结果，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很幼稚。”萧念云缓缓点了点头。
        “对不起。”张宇霆心里一冷，有离开的念头了。
        “你不用给我说对不起，其实，我刚才不是想说你很幼稚，而是想起了我以前学医的时候和你有一点像，然后我母亲就这样说我，我刚才只是处于走神状态而下意识念出我母亲曾说过的话而已。”萧念云知道张宇霆误会了，连忙解释起来。
        “那你是因为这个才放弃学医的？”
        萧念云听了一愣，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她从衣领里面掏出了一个挂坠，上面刻了“小云”二字。
        “我本来不叫萧念云，这个‘小云’不是我，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她不是人类。我至今还记得她发病的那天夜里，只有我在她的身边，可是我完全无法诊断她的病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说道这里，张宇霆看见萧念云的身体开始发抖，眼眶里有泪水。
        这是，张宇霆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勇气，他轻轻地将萧念云抱了起来，柔声说，“如果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点，我的肩膀可以借你。”
        萧念云果真把头埋在张宇霆的肩上，她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张宇霆能感觉到他的肩头湿润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念云终于发出了声音：“对不起，我不能解答你的问题。”
        “啊？”张宇霆有些措手不及，“不不不，姐姐不要这么说，其实……其实……你已经给我很大帮助，我回家后还会好好思量的，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萧念云依然没有把头抬起来，“抱歉，我哭泣的样子很难看。”
        “姐姐，你先休息会儿吧，我先告辞了，以后有空再聊吧。”张宇霆将一块手帕塞进了萧念云的手中，“这是在我小时候曾救我的那位医生送我的，你先用着吧。”
        张宇霆起身离开了萧念云的家里，他也没有回头看，直到将房门轻轻关上，他在门外静静地呆了几分钟，这才下楼。

        矮子IV



        一


        张宇霆到了楼下，还是没有立刻离开。他在空地上徘徊了好几个来回，脑袋里面乱哄哄的，像是有一群人在吵架，也像是好多条麻绳给拧成了大麻花，怎么也解不开。
        “我的儿，你死的好惨啊……”老乞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张宇霆听着没来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不自觉地撸起袖子，用手掌在手臂上来回擦了擦。
        老乞婆不停地念着，张宇霆心里发毛，便起步回家，只是他离开的时候，总是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感觉背脊凉飕飕的。
        当张宇霆穿过了几个胡同之后，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他没有看见一个人，四周静得可怕，这是没道理的，就算是星期六好了，很多人有睡懒觉，也不至于这样。
        张宇霆的心里开始感到恐惧起来，他走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虽然离学校很近了，但是他突然很害怕，他害怕万一到了学校，还是一个人都没有，他的精神会崩溃掉的。
        张宇霆双腿发抖，他慢慢的转过身来，看见之前的那个老乞婆就那么突兀而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后面，他吓得抽了一口冷气。
        “你杀了我的孩子，纳命来……”老乞婆的头发像是被狂风吹拂一样散乱地向后方飘扬着，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镶嵌在她那满是皱纹的脸上。
        “我……我……我……”此情此景，张宇霆被吓得牙齿都打颤，哪里说得清楚话，至于逃跑的念头，早已被恐惧给挤出了体外。
        老乞婆突然抬起一条腿朝张宇霆的头踢了过来，其动作的敏捷度绝对和她的年龄不相称，而张宇霆却是目瞪口呆，哪里知道要躲开，即便他想躲，身体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快的反应。

        二


        眼看张宇霆就要被踢中了，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身旁，然后他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向后一拉，退了好几步，堪堪躲开了老乞婆的攻击。
        张宇霆朝那人看去，心里又惊又喜：“萧姐姐？”
        不过萧念云并没有理会张宇霆，她此刻眉头紧锁，如临大敌，抓着张宇霆的手将张宇霆向背后拉去，另一只手捏着两根银针，针尖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老乞婆并没有立即追上前，她警惕地打量着萧念云，双方僵持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而张宇霆的大脑早已经不知道怎么运转了，只是呆呆地站在萧念云身后，一头雾水地看着。
        “清风深木双面？”老乞婆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不过张宇霆根本听不懂。
        “知道了你还不走？”萧念云道。
        “哼哼，我看你是色厉内荏吧，你的深木被完全封印了，你的清风被封印掉了一半。”老乞婆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快走！”
        萧念云将张宇霆猛地一推，然后将手中的银针掷向了老乞婆，老乞婆身形一晃，躲开了，几步便来到了萧念云的跟前，伸出手来掐住了萧念云的脖子，萧念云没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放了她！”张宇霆大喊道，两眼直视老乞婆，甚至还带有愤怒，他的恐惧仿佛被愤怒给驱散了。
        “我不滥杀无辜，如果你可以为我儿子偿命的话，我绝不枉杀一个人类！”
        “好，我让你杀了我，你放了她！”张宇霆走向了老乞婆，他的脚步很坚定，没有一丝迟疑。
        “喂，你快走啊！”萧念云大喊了起来。
        老乞婆将萧念云一手推开，然后上前掐住了张宇霆的脖子，“好小子，是条汉子，若不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们倒是可以做朋友，你还有什么遗言，都趁着现在说了吧，我给你几分钟的时间。”
        “老妖婆，你知道我是清风深木双面，那你可知道我父亲是谁？你敢动他一根寒毛试试！”萧念云握紧了拳头，朝老乞婆怒道。
        “就算你父亲是凌霄殿主，我也要杀了他！”老乞婆丝毫不为之所动。
        “萧姐姐，谢谢你。从你家里离开之后，我一直怀疑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好医生，虽然这是我的理想，可最近发生的事让我动摇了，我觉得，与其这么不确定地活下去，倒不如死得有价值一些。不用为我伤心，也不用替我报仇。能为朋友而死，我很开心，我没有任何遗憾。”张宇霆看着萧念云的目光很清澈，不带一丝杂质。
        萧念云从口袋中掏出了之前张宇霆送她的手帕，将之展开，手帕的一角上绣着了一个“绮”字，她缓缓道，“好弟弟，这块手帕是我小时候送给母亲的母亲节礼物。”
        “啊……原来你是她的女儿啊，真可惜，没能好好感谢伯母。”张宇霆闭上了双眼，“老婆婆，你心急了？那动手吧。”
        老乞婆掐住张宇霆的手更加用力了，张宇霆的脸瞬间胀得通红，但是他没有一丝的反抗。
        “喂！你怎么这样？我要你活下去，我不要你死，你听见了没有！”萧念云着急地直跺脚。

        三


        “且慢！”一个浑厚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一位中年大叔，身着道袍，踏着桃木剑飞来。他落在萧念云身前。收起木剑，双手抱拳，恭敬道，“前辈，在下是天师道传人张正气，您说这小子杀了您的儿子，这其中可有误会？他分明手无缚鸡之力啊！”
        “大叔，谢谢你啊，不过这其中真没有误会，我这个星期刚刚在学校的实验室里头把她的儿子给解剖了。”张宇霆以微弱的声音缓缓道。
        “什么？”张正气闻言大吃一惊，定睛一看，道，“你……你的血脉觉醒了，甚至还掌握了与生命交流的能力？”
        “对啊！清风擅长治疗，而我却是深木，难怪成不了医生！”张宇霆淡淡地说，气息更加微弱！
        “不行！你不能死！你知不知道你深木的能力对清风来说是多么重要，如果我早些时候认识你，小云就不会死了！”萧念云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可是心如死灰的张宇霆并没有回应他。
        “前辈，还请看在天师道祖师的份上饶这小子一命！”张正气再一次以谦卑的姿态乞求着。
        “天师道？我呸！”老乞婆将脸一横，不再看向张正气。
        “老妖婆，你不要给你脸，不要脸，当真以为我怕了你？我侄儿若有三长两短，你以为你活得了？”张正气终于被惹怒了，他拔出了桃木剑直指老乞婆，另一手将符纸紧紧捏着。
        “我儿子死了，我早就不想活了，你别乱动，本来我看这小子有几份骨气，想留他条全尸，好投胎。你若把我逼急了，大不了我自爆妖丹，大家一起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说完，老乞婆居然笑了起来，两个大门牙本是挺滑稽的，可是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
        张正气的脸抽搐了起来，而萧念云则几乎要昏过去。

        四


        就在大家手足无措的时候，张宇霆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老婆婆，你的儿子没有死。”
        “什么？”一开始老乞婆还以为这是张宇霆要耍她，差点就把张宇霆直接扭断骨头，不过还没等她出手，她的心里接收到了张宇霆传给她的一个讯息，是他儿子的位置，她放出一丝妖力去感应，果然是她儿子没错。这时，她哪里还顾得上张宇霆，直接催动妖力奔了过去。
        萧念云见张宇霆脱离了魔爪，赶紧上去搀扶，手心上冒出白色的光芒，输入了张宇霆的体内。
        “我没事，不用管我，那只小兔子的情况很危急！你快去救它！迟了就来不及了。”
        萧念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不过随即也追了上去。
        张正气拍了拍张宇霆的肩道，“好小子！”
        “叔叔，我们也过去吧。”
        张正气拽着张宇霆，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就到了，两人发现萧念云正在给小兔子治疗，她的额头上渗透出了大量的汗珠，而手上的白光也时强时弱，很不稳定。
        张宇霆走上前去，看了看小兔子，伸出一只手指头指着萧念云的眉心说，“你很难诊断动物的病情是么？而且法力还不是太强。我帮你把它想说的话以及我能感受到它体内的情况都传达给你，你尽管放手去做。”
        不一会儿，萧念云手上的白光稳定了下来，她脸上的神色轻松了不少。而原本奄奄一息的小兔子也出现了生机。
        老乞婆见状直接跪倒在地，“两位恩公以德报怨，让老身惭愧。”
        “不用谢我，若不是我好弟弟心善，我才不救小兔子。”老乞婆之前的行为让萧念云觉得如鲠在喉。
        “前辈，使不得啊！”张宇霆赶忙将老乞婆搀扶了起来，“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
        “你们走！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萧念云对老乞婆吼道，可是不等老乞婆有任何反应，她直接扑在了张宇霆的怀里痛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遇见我，为什么我们救活了别人家的孩子，可我还是眼睁睁看着小云死去……”
        张宇霆将萧念云抱着，一句话也不说。
        张正气走到老乞婆的身边，低声说，“行了，没你什么事了，虽然你的行为让我很愤怒，但是没造成恶果，而且我知道你以前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人类，你带着你儿子走吧。”
        老乞婆点了点头，说，“谢谢。”她走过去正要把小兔子抱起来，可是小兔子摇身一变，化成了人形，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他对老乞婆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不是一直对我说要恩怨分明么？我今天不能跟你走了。”说完，他走到了萧念云的身边，扯了扯萧念云的衣角道，“姐姐，你不要哭了，谢谢你救了我，我知道我代替不了小云，但是请姐姐给我一个机会，我愿意以后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姐姐！”
        “萧姐姐，你就答应他吧。”张宇霆在萧念云的耳畔轻声说道。
        萧念云看着眼前的小男孩，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然后问张宇霆，“你一点都不生气他母亲差点要了你的命？”
        张宇霆抬头看着天说，“我是个孤儿，我没有母亲，但是我想，如果我将来有孩子了，或许也会对孩子非常溺爱吧……”
        “小子，今后有什么打算？”张正气拍了张宇霆的肩说。
        “我决定了，我要当一名医生！”张宇霆的目光很坚定。
        “喂！你怎么能这样？”张正气气急败坏地说，“你根本没有清风的血脉，而且，你还是天师道张道陵后人呢！”
        “降妖除魔的事情，有叔叔做就行啦！”张宇霆笑了笑。

青涯

杀兔子不砸后脑勺……砸了后脑勺那真是鬼神难救……
另外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群之一就是无脑动物保护主义者[s:32]

清兮若水

晕晕乎乎看完的…看完还是晕晕乎乎…这……跟矮子啥关系？[s:21]

清翊魔羲

杀兔子为啥不砸后脑勺= =好神奇- -
我觉得只要有张正气出场= =再悲的段落都能读出喜感来怎么破= =！当然不是说这篇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