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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原][长]沫铭山庄-雕年-「纹综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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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玄十七年生

江流有声,断岸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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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21 12:30: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冰白》
    盈雪落墨梅,凌风玄衣伫。母为夫君亡,反目哀思故。素手绾青丝,簪玉银针布。相依惟姊妹,冷心将己护。鞭影孤傲意,箫声寂然诉。旧恨不可罢,知音情暂付。

《冰白》
    盈雪覆墨梅,凌风玄音。伫故地,忆昔今。母为夫亡,反目哀绪,欲理还斩几能清?素手簪玉绾青丝,综纹流云,倚银针。惟姊妹,相依情深。处浮世,冷心护己,几人不生分?鞭影孤傲,箫声隐闻。旧恨可罢乃痴想,注定孑然终身。

    在玄记茶楼精致的招牌下,落洱停住脚步。尽量屏住呼吸,轻轻推开木门——还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前面的黑衣女孩背对着门,正在为茶客布茶,及膝的黑发整齐地披下,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摇晃。落洱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正想伸手去拍那女孩的肩头,却见她轻巧地转过身,平静地道:“来了?”
  “是啊,没看见我站在这里么。”落洱笑着,把黑衣女孩拉至旁边,“玉柃,再过几天伏假就结束了,我们早些回九玄吧。”
    玉柃微微皱眉,道:“素草师兄他们可不会提前回来。暑期天热,茶客较多,这个分号人手本来就少,我们若是现在回去……不妥,何必赶这几日。”
    落洱正要反驳,却有茶客要求结账。看着玉柃去记账,落洱便收拾了茶具送去后厨。正在做糕点的苾萩见到落洱,微笑着颔首示意。落洱亦微笑还礼,顺手就开始洗茶具。怎么办呢,落洱默默地想,说服玉柃可是一件苦差事。她的倔脾气,在第一次见到她时便感受到了。那是在分院的时候。
    虽然是世袭摄魄,但因为自幼父母双亡,落洱是在玄界长大的。十岁时,她便进入了迷雾专修学院,第二年也开始了在苍穹专修的修炼。十二岁时,她也去参加分院仪式了。落洱早早地站在童圣、大祭祀素霜和五院掌教的旁边。渐渐有人飞来了,水潭前的空地上多了些交谈的声音。看着通过试炼的四十位同龄人,扫视一周,落洱的目光被一个女孩吸引了。那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裙,裙摆和袖口上有黑线绣的花纹,华丽而肃穆。好精致的绣工,落洱暗想,抬头仔细打量那女孩的脸,不由一惊。精致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墨黑的眼眸亦是沉静如冰,隐隐有一种疏离冷漠的气息徘徊在她的周围。真有些像暗玄呢,落洱一边看着分院仪式,一边暗暗留意着那个女孩。
  “下一位。”素霜的声音温和地传来。第四十个人了,落洱舒了口气,轻轻活动一下已僵硬的脚。那个冷漠的女孩走出,声音中没有其他人的兴奋和紧张,波澜不兴,“玉柃。”驭灵?可是……我就不用分院啊……落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伴随“沙沙”的轻响,迷雾和雷霆这两栏同时刻下“玉柃”二字。落洱明白了,就是,哪里会有用“驭灵”作名字的嘛。
    不待素霜发问,玉柃已作出选择,“我去迷雾。”雷霆掌教凘昶有些惋惜,“你前两年的体术课成绩非常好,雷霆天赋也很高。如果选雷霆,前途不可限量。”玉柃微微皱眉,素霜再度开口,“你可以和家人朋友商量一下,过两天再作出选择,不必今天……”
  “祭祀大人,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作出决定。”玉柃打断素霜,语调平静中夹杂一丝冰冷,“我选择迷雾。”
    凘昶叹了口气,素霜也有些沉默。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失礼,玉柃又加了一句,“我也会兼修雷霆的。”
    分院完毕,学子跟着各自的掌教离开。玉柃突然截住落洱,“既然你注意我很久了,就认识一下吧。”
  “落洱,世袭摄魄……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耳朵很灵,眼睛也不差。”
    看着玉柃用极快的速度跟上迷雾掌教瑶光,落洱有些瞠然:她还真是适合雷霆呢,无论是天赋还是性格。
    现在也一点没变,洗净最后一个品茗杯,落洱带着一丝苦笑走向前院。院里没有客人了,斐亭在收拾茶座,两个男子坐在最好的位置上聊天,玉柃在给各处的香炉添香。
    落洱见了,快步走向二人,对穿蓝色古装的男子说:“哟,昕曜师兄好清闲啊,根本没看见其他桌子吧?”语中有一丝不满。她又转过身,面向悠然坐着的另一个人,“殛嗌,你来了只在这里坐着么?”
  “你希望我做什么啊?明明不是我的工作,再说,我只是歇一会儿。”殛嗌微笑着回答。“谙然今天也要过来,你去接她吧。我、玉柃和苾萩师姐会准备晚餐。昕曜师兄也把桌子整理一下吧,晚上又不是没有茶客。只让斐亭师兄一个人做,怕是不大合适。”殛嗌和昕曜听落洱言之有理,也不再多说什么,分头离开了。
    事情总是一波三折。昕曜打了一大桶水来,提到院子正中,准备开工时却不小心绊在了水桶上。斐亭制止不及,闻声出来查看的玉柃淡淡地看着满地的水渐渐铺遍整个院子,而后赶来的落洱见了,不禁有些无奈:昕曜师兄总是毛手毛脚……
  “这满地的水怎么开门迎客啊?师兄什么时候能提高一下服务水平,玄记就会有更多顾客了。苾萩师姐掌厨,玉柃和斐亭师兄待客,您可是这伏假最清闲的人。”落洱半玩笑半责怪地对开始善后的昕曜说。
    身后的门忽然响起,接着便传来一个可爱的女声,“呀,落洱姐,什么事让你堵着门啊?能让我进去么?”
    落洱转身打开门,让谙然和殛嗌进来。谙然看到满地的水,开始施术的昕曜和神色平静的玉柃、似笑非笑的斐亭,明白了缘由,一面拉着落洱去后厨帮忙,一面冲昕曜撇着嘴摇了摇头。
    苾萩见到谙然,便问:“家里没事?你父母什么时候走?”
  “明天。我们来帮忙……”
  “不用了,”苾萩答道,“已经做好了。让一下。”说着,便用浮空术把饭菜“端”到前院。
    昕曜已让水化为水雾散了。大家吃着清风兼深木的苾萩做的可口饭菜,聊着今天的见闻,只有落洱的眼神聚在虚无的一点,若有所思。
    这里是在青岛的玄记。因季氏夫妇近期回国的缘故,落洱和谙然决定在尘世度过这个伏假。恰逢玄记的素氏兄妹要去玄界,于是一起出来的玉柃、斐亭就在这里实习。世袭刺杀者殛嗌也借“探亲”之名同时出现在尘世。
  “落洱,把碗筷给我,我来收拾。”玉柃的声音把落洱不知在哪儿的思绪拽回现实。饭已经吃完了,而她正在下意识地收拾着碗筷。
  “哦。”落洱应了一声,顺手把刚刚塞下最后一口点心的谙然拉向后院,并对她解释道:“有点事找你商量。”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玉柃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谙然在上初二时被去尘世办事的落洱发现是断代言灵,又见她因父母在国外而独自生活,便把她带回玄界,一同住在落洱家。虽然谙然比落、柃二人小两岁,却和落洱关系极好。这次,不会又……玉柃隐隐感到不安。
  “谙然,我们尽快回玄界吧。”刚一走到两人常住的客房,落洱便开门见山地说。
  “为什么?”谙然不解,“不是说好等他们吗?这几天我们可以去各处玩。”
  “可是我不喜欢这里。”落洱的神色中有淡淡忧伤,“我的家在玄界,爹娘也在那里。你父母这次放下不少事情回来看你……”
  “那就回去,为什么特意把我叫到这里来说?”
  “玉柃不同意,觉得玄记人手不够。以她那个固执的脾气,怎么办?”
  “呀,仅此而已?就用老办法好了,玉柃姐也许会回玄界的。”
  “谙然,你正言灵的关键词是‘也许’……”
  “双管齐下。”谙然的脸上有了调皮的笑,眼中是狡黠的光芒。
    次日傍晚,玉柃、落洱和谙然回到了玄界。自从清晨谙然成功地不露破绽地送走了她毫不知情的父母后,就和落洱一直缠着玉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外加谙然的“祈祷”,让玉柃无可奈何,半日之内即败下阵来,只得和她们一起提前返程。作为妥协的条件,斐亭和殛嗌继续留在玄记帮忙。
    因天色已晚,落洱和谙然便直接回去整理将近一月没有人住的房子,玉柃也飞回位于山顶的住处去收拾。
    玉柃轻松地绕过了房子四周的结界和机关,进入院子,心中一动:这院子里的花草分明最近新被修剪过……姐姐,姐姐也回来了!
    风一样地冲进屋子,玉柃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在自己的木桌上看到了一个精美的纸盒。
    轻轻打开,里面是一枚绣工精致的荷包,内装有嫣红的花瓣,清香弥散。这定是玉宁亲手做的,想让妹妹也感受一下江南的气息。
    叹息着,玉柃将荷包收在梳妆盒里。合上盖子,手抚过其上雕刻的梅花,不由一滞:娘……

    十七年前,六岁的允柃在一个雪花飘扬的傍晚,看着娘亲倒下。为阻止夫君允冽继续练邪剑,允夫人不惜以性命相劝,服毒自尽。允柃看着被爹接在怀中的身影,没有哭,只是平静地看着,看着……
    次日,十二月初十,请假回来的允宁知道了母亲去世。把神色如常的妹妹搂在怀中,允宁难以止住悲伤:回来本因为今天是自己和相差七岁的妹妹共同的生日……柃儿,为什么这么安静?
  “姐姐,”终于找到了最后的安全感,泪开始自允柃眼中滴滴滑落,“姐姐,娘被爹害死了,是吗?”
  “什么?”不清楚事情经过的允宁吓了一跳,声音便大了些,“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允柃断断续续地叙述昨晚发生的事,允宁出神地听着,姐妹俩都没有注意到,悄悄站在门口的允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
    允柃讲完了。屋内一片寂静。允冽缓缓地开口,“对不起……我当初……只是觉得……对不起。”允宁转过头,见他憔悴的面容和哀痛内疚的神色,叹口气,低低的声音在空中散开,“您从梦里醒了。可是娘亲不会再醒来的,再不会了。”沉默中,允柃轻轻挣开姐姐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父亲面前,抬头,墨黑的眼眸中是冰冷的眼神。
    她的声音不大,却分外决绝,“是你害得我娘去世。我无法原谅你。”
    允宁走过来站在妹妹身后,一言不发。允柃的声音又多了一份恨意,“自今日起,我不再有父亲。当日后我完成学业,会向你讨教,对此事有个了结。”
    依旧是沉默。允冽怔怔地看着小女儿。许久,他的双唇微微颤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转身,向他的房间走去。允宁轻唤了一声“柃儿”,皱着眉也出去了。
    允冽在收拾行囊。犹豫一瞬,还是将去年允夫人绘的全家四个人的丹青卷轴打在包袱中。他向外走,看见允宁站在院中,朝自己望来。
    这院中的花草树木,还是当年他们刚成亲时二人亲手栽种精心布置的,她却已去了。这些机关应保两个女儿在家里安全无忧,只是……“照顾好你妹妹,她还小。紫玉收在哪里你是知道的,应该够用到你们成年。省着些,以备急用。”允宁点头。“有急事……如果你愿意,去雷霆我任教的地方找我。”说罢,腾身而起,飞远。
    望了片刻,允宁走回室内,在中堂所设灵位前站了一会儿,又向妹妹的屋子走去。转过弯,便看见允柃坐在床尾,斜倚着围栏,双手紧抱着曲起的双膝,若有所思。
  “他走了,不会再来。”曾经的幸福美满亦不复存在。“柃儿……我们真的非要这样,两个女孩子自己过……”
  “谁说女子不如男,离了他,我们依然会好好活着。姐姐……我们改姓好不好?我想使娘以前的姓,不要再和他有任何关联。玉宁,玉柃,也不错。”
  “也好。一个新的开始。”姊妹二人再不言语,黯然神伤。

    璃瑟是迷雾舞技导师,允夫人的昔日挚友。允冽曾托人捎给她一封信,说夫人自尽,自己愧对女儿,无颜再见亲人。烦她念在亡友的情份上多多照拂两个孩子,感激不尽。
    其实,也没什么费心的地方,何况这是玉韶的女儿。玉宁现在是专修一年,平日住在清风院厢房,只有土曜日才在家。玉柃已六岁,每天在家做做家务,房前屋后都是以前父母精心栽培的花草树木,大都有一定药效并可以食用,摘一些来即可做菜。闲时翻看家中的典籍,学会了不少医理药理,诗词歌赋。
    玉柃有织绣的天赋。只是凭借以前母亲教她的一些基本针法和翻看母亲留下的绣谱,居然可以自学成才。过节时玉柃送给璃瑟一件自己绣制的长裙,令对方大吃一惊。
    再下次来,璃瑟送给玉柃几匹布料。“柃儿,你有和你母亲一样的织绣天赋呢。”璃瑟的眼中幽光闪烁,“不要埋没你的天赋。”
    四年后,玉柃进入九玄。在初学的两年,她修习了所有课程。她是不甘落于人后的。加倍的努力,使她在各项上名列前茅,超过了同龄人。但她没有朋友。她那冷漠疏离的性格令她无法融入群体。有时,玉柃会自嘲地想,自己果真在各方面都与众不同呢。
    分院结果在她意料之内。父母分别是雷霆和迷雾的专攻,这个“潜质”再适合她不过。因为幼时的事情,她理所当然地拒绝了雷霆掌教。

    玉柃从箱子中取出一件旧的素黑长裙,拿出针线,点亮临窗自己桌上的烛台。长夜无事,无眠,便会做一些绣品,她多年来的习惯。一针一线,新的花纹如云朵一般在丝锦上流散。有些像已经历的流年。
    分院后,玉柃依旧没有朋友。即使是同屋的女孩,也对她敬而远之。习惯了孤独,这些便也无所谓了。反正,自己依然在迷雾的课程中拔得头筹。
    一月,玉柃在魆离的迷药课上再次见到了落洱。因人数为奇而独立制药的她,第一次有了同伴。
    这次要配制的是镇神散。落洱和玉柃合作得异常顺利,在距下课还有半柱香时就完成了。虽然平日玉柃总能保持与其他组相同的速度,魆离仍诧异于才进入专修学院半年的迷雾学子的如此水平。待到下课,她们一起去膳堂用餐。
    边吃边聊,两人大概了解了彼此的身世。谈起迷药课,原来落洱因母亲是清风而继承有清风的才能,闲来曾读遍家中医书;玉柃为照顾自己和熟悉迷雾的功课,也学过不少药理。想起魆离的反应,落洱不由一笑。看着落洱的笑容,向来冷漠的玉柃对这个才见两面的女孩子却有种熟络的感觉。两人谈得投缘,送了餐盘,玉柃带落洱飞到迷雾试炼山上一间翠绿的竹阁中。
  “请找地方坐下。这是纾阁,现在除了我们只有璃瑟导师知晓此处。不过她很少来这里,因为……”犹豫半晌,玉柃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落洱。
    虽然玉柃依旧冷漠,云淡风轻得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落洱凭借与生俱来的敏锐感觉,听出了被玉柃深藏的孤寂和依恋。落洱心想,原来这个冷冰冰的女孩子也有软弱的一面,正如相术中所谓“相好不如心好”,看人不如看心。
    玉柃讲完,落洱也说出了自己的身世。两人的境遇相仿,互相更多一份理解。二人结为好友,纾阁便成为她们闲时的去处。

    玉柃着一袭白衣,无声地踏入纾阁。落洱坐在顶阁中藤制躺椅上闭目养神,丝毫未觉。
  “落洱。”玉柃的声音突然响起,令她睁眼,道:“动作真快。”瞟一眼案上的香,“刚刚午初,去你家往返就要半柱香呢。雷霆的课怎么样?”
  “学一招鞭法。我做了些点心,在几上。”
  “真好。先练乐技吧。”
    身为迷雾,音韵自是必修。落洱使用家中古瑟,玉柃则继承母亲的玉箫。她们常用心练习,为了课程,更为了对得起手中的乐器。
    落洱起身,和玉柃一起下去。古瑟已摆在案上,落洱坐好,拨响五十弦。泠泠流水,淙淙清泉,忧伤悄然蔓延。摄魄,再强的精神力亦无法阻止寞落在心中流淌。幼时丧至亲,已看透人心,故人走后茶凉。曲终,余音兀自回荡。
    玉柃微微点头,拿出袖中的玉箫,吹响。飞雪漫天,落木为白,心已冰。执意与父决裂,只因爱变恨,会更深。冷面下,孤寂几人清。奏毕,幽韵缥缈。
    二月春,即使窗未启,竹阁内仍遍洒阳光。寒意仍在心中徘徊。落洱叹息着打破沉默,道:“我们的命都不太好。”玉柃依旧无言。玉宁已经毕业,被派到在尘世南方的九玄清风药铺任职,很少回来。玉柃的第三年专修很顺利,在殿试中被选为舞者,前途光明。只是自己已及笄,有件事情该想了。

    一天功课结束后,玉柃向北飞去,同时心中盘算着。她并不住在迷雾厢房,每天都回家。童圣已派落洱去尘世办事。恰好可以尽快完成姐姐要的绣品。
    走进屋,坐在桌前。这把团扇才绣了半枝兰花,一支线
    尚未用完。玉柃捏起针正要绣,忽听见响动,有谁正向自己扑来。敏捷地站起,微微低头,不禁讶然:落洱的谲瑟优雅地走近,扬起脑袋,栗色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她。
  “落洱竟要我照顾谲瑟。”谲瑟善解人意地向玉柃靠了靠。
  “先自己玩,等我绣完这支线。”玉柃重新坐下。谲瑟并不走动,只是趴在屋中。谲瑟终是觉得地砖太硬,刚轻轻地跳到桌上,便见玉柃抬眼向它看来。
  “下去。”玉柃的声音清脆好听,只是裹了冰。谲瑟慵懒地原地卧下,闭眼,丝毫不理会她。
  “谲瑟,听话。桌上现在只有绣品。”玉柃的语气平静,感觉不到恼怒。
    谲瑟一动不动。
    有丝空气异常地流过,谲瑟睁眼,见一抹银光迫近,忘记自己在桌子边缘,急忙向斜后退去,踩空,失去平衡直直掉落。玉柃原想吓唬谲瑟,针只在它面前一晃便用线收回,谁知竟让它慌不择路地以这种方式“下去”了。
    一惊,玉柃迅速起身绕至对面。谲瑟刚好找到平衡安全着地,在腾起的烟雾中化为娇美的黑衣少女,长发松松地挽着,愤怒地看向玉柃,“我不是布,不用绣!”转身向外走去,很快没了踪影。
    玉柃微微皱眉,唤道:“冰儿。”冰儿是玉柃的幻兽,一只雪白的冰凰,已能化为人形。一袭素白长裙优雅飘逸,乌黑的长发绾了双髻后垂至腰间,秀丽的脸庞上带着浅浅的笑,“姑娘。何事叫我?”
  “明知故问。去找谲瑟。”玉柃拿起绣针,换了淡黄的线继续绣制扇面。
  “姑娘把她气跑了?”冰儿嘴角扬起,语气中满是笑意。玉柃并不抬头,道:“不肯回来的话你就照顾好她。若谲瑟一时大意出什么事,我可没法向她主人交待。”
    冰儿忍不住笑出声,“是。”说完,向外走去。看着冰儿的背影,玉柃颇为无奈。虽说幻兽会与主人相似,可冰儿却是温婉的性子,和玉柃的冷漠截然不同。谲瑟倒是同落洱很像,一般地气人,一般地让人担心。
    玉柃停针,默默思量,终是定下心:既是童圣安排,纵然尘世世道险恶,亦无妨。冰儿与谲瑟向来要好,也不会有差错。
    第二天,冰儿在桌上留有一张便笺,说她和谲瑟住在落洱家,这几天想四处玩。请玉柃安心,不要去找她们。直到落洱回来,玉柃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个小家伙。

    从蝶起榭出来,谙然一声不吭,落洱脸上是止不住的笑。玉柃仍是冷漠的样子。
  “好啦,谙然,别这副样子。”落洱终是敛去笑容,出言安慰。谙然头也不抬地继续走,丝毫不见回应。无奈,落洱悄悄以目光示意玉柃,希望她帮忙。玉柃微撇嘴角,不作答。落洱抿着唇,陷入冥思苦想。
    三人无言地沿回廊向前走去。“御香阁已到。”玉柃冷冰冰地提醒垂头丧气的谙然和心不在焉的落洱。酝酿片刻,落洱再度开口,“谙然,别想着上节课了,先学制香好不好?制香术在迷雾院很重要,凡有数年修为的学子身上自然有一种香气。这一年是瑶光掌教的课,很有趣的,不难……”终于,谙然可怜兮兮地抬头,“可是落洱姐,早上你也说跳舞不难。舞技不是迷雾最基本的能力吗?会不会我制香更学不好……我以前在尘世都没听说过啊。”
  “不会。制香和舞技差异很大,不会互相影响。”
  “急功近利。”玉柃漠然地道:“学专修三年的制香课不能毫无基础。若混淆香性,后果难料。”
  “我在旁边,不会出事的。玉柃,别吓唬谙然。”
    玉柃瞥一眼落洱,先走了。
  “她……生气了?本来就不笑,感觉她很冷漠……现在也没表情。”
  “安然。玉柃其实人很好。”
    落洱携谙然踏入御香阁,进入上课的逐香堂。逐香堂不大,设有几条木案,案上整齐地放着小白云和墨梅水印素笺。在屋子的正中,有一只圆形高脚木几,几上的琉璃釉香炉虽色泽暗沉却华贵,与厅内器具相衬分外适宜。
    瑶光捧一缠枝梅花纹镂空乌漆香盒步入结香堂,停在高几旁。落洱悄声解释,“掌教会把这盒香粉铺入香炉,点燃后需仔细分辨不同香料的气味。待燃尽,就可以去藏香房选取香料,努力制出最为相似的香品。”顿了顿,续道:“纸笔是用来记香名的,制好的香要写清香料名称一并交给掌教。”谙然点点头。
    香气弥散。谙然阖目,细细辨别。当落洱将她带至藏香房,准备告诉她各种香名时,却诧异地发现谙然已在格架间开始寻找。
    谙然此时只觉心如明镜,一种奇妙的直觉让她准确地找到想要的香料,驾轻就熟。集齐十二味,凑至鼻尖,果然是刚才那炉香的气味。
    突然,手中一空。谙然慌忙抬头,便见玉柃正在检视“抢走”的十二味香料,“提醒过你,注意香性是否混淆。”
    落洱匆匆走回,扫一眼谙然选的香料,“虽这次无事,若稍有差错,像你刚才那样呼吸间充斥着香气,日久会危及生命。谙然,你真不让人省心。”掂掂手里拿着的各色香料,“走啦,去挑一个香盒。”
    在静室将香料研磨,按次序混合,终是制出成香。谙然恭敬地奉上自己的作品,心中忐忑。瑶光阅过香料明细,取几匙香粉放入香炉。香烟袅袅。瑶光颇为赞许地微笑,“很好,一味不差。”
    谙然笑得灿烂,施礼退下。落洱和玉柃相顾讶然:第一次接触香料……她还真是有天赋。
    用过午膳,落洱提议,“迷雾试炼山上有很多植物是香料,下午我们去采来给谙然补课吧。”谙然饶有兴致地同意了。玉柃恍若未闻。落洱凑至玉柃身边撒娇,“你也去好不好,我和谙然体术不如你啊,有的还要靠玉柃帮忙。”
    三人自山脚往上走。不出一里,便陆续见到可为香料的各种花草树木。落洱对谙然细细讲解香名香性,让她熟记外观特征和区别香气,顺便向玉柃学习如何摘取。
    寻了二十余味香料,落洱感叹,“真是惊人,她学得好快。”玉柃面无表情地吐出二字,“天赋。”
  “那是茵樨。因香性温和,气韵柔婉,平心静神,可以不经调配直接使用,很少见的。”
  “生在峭壁上么?”
  “嗯。此石近几十丈,顶端即是山巅。迷雾的自然景致也非常美,山灵水秀。玉柃,还是拜托你……”
  “你会翔风术。”
  “我是暗脉,当然不如你好。”
    接过谙然手中的竹编方盒,玉柃的身形拔地而起,瞬息升至七丈高。石缝间的青叶被齐根掐下,轻轻落在左手的盒中。如是三次,看竹盒半满,便想下去。阵风迎面吹来,右手无意识地轻扶石壁。
    似乎碰到利刃,迅速收手,惊见掌心一道血痕。意识忽然模糊,人事不知。
    落洱和谙然只见玉柃被石壁划伤,朱红的血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耀目。接着,她向地面坠落。
    待玉柃恢复意识,已在纾阁中。身旁的谙然见她醒来,长舒口气:“太好了,玉柃姐你醒了,刚才我和落洱姐好担心呢。”
    看着谙然诚挚的笑容,玉柃心头一暖:没想到这相识不过一日的女孩竟会为我担心。玉柃不是不知道,与她同时分入迷雾院的学子如何议论她的冷漠,与她疏远,毫不关心。
    落洱端着一杯汤药上楼。玉柃见是基本的解毒药,苍白的脸庞上浮起丝微笑,道:“你们费不少工夫才带我回到这里吧。辛苦了。”“真是不小心,萱莪和茵樨共生,有剧毒,你又不是不知道。还好在纾阁备有草药,否则你现在……”落洱递上手中的盖碗,看着玉柃喝下,沉吟道:“我搭过脉,中毒很深,不易配药。歇一会我们去安宁居吧。”
  “不用,姐姐明早回来,她会治。”
  “可是你今天怎么办?”
  “还有冰儿。”玉柃轻道,“我是迷雾雷霆的双面,能飞回去。天色不早,却是走回去的你们要小心,别遇上妖兽。”
    落洱和谙然犹豫后终是答应,“好,明日见。”
    待玉柃倚在床边,冰儿搀扶下强自支撑的最后一丝清明几乎耗尽。若非考虑谙然初来乍到不会风翔,她也不会用性命开玩笑不去治疗。那个女孩似乎轻易地成为自己在乎的人,只因一句话而接纳她,奇异的感觉。
    五脏六腑开始绞痛,玉柃暗咬银牙。我不睡,我要等姐姐。小时固执地对父母说过多少次,只没想到现在可以等的人仅有姐姐。身为专攻,玉宁总是很忙,每次到家都很晚。
  “柃儿,你怎么……”隐约是玉宁惊诧的声音。
    姐姐,你回来了。
    再度苏醒,已是次日黄昏。向夕阳中站在桌旁的身影轻唤一声“姐姐”,正在查阅典籍的玉宁立刻走来。斜坐在榻边,右手轻轻搭脉,玉宁思量片刻,道:“中毒过深,还好你底子不差,无大碍。我已拟完药方,一月之内要小心调理。”
  “嗯,我知道了,姐姐。”玉柃笑得天真温暖,与平素的冷漠判若两人。
    余下的时间,玉宁给玉柃讲述在尘世的奇闻逸事,谈笑风生。夜深,玉柃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清晨。玉宁想悄悄离开,却意外地看到玉柃。因体力不支,她倚着院中的梅树,玄色长裙衬得脸庞越发苍白,没有血色的唇间碰出五字:“姐姐,你要走?”姐姐心中对妹妹的不舍和牵挂让她从熟睡中惊醒。姊妹连心。
  “嗯。你要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不是不犹豫,但玉宁是清风药铺的掌柜,怎能久离迟归。她们都是一样的,有外人眼中优秀的成绩,绝佳的天赋,或柔婉或冰冷的美丽外表,是坚强独立而干练的女子。又有谁能真正知道她们的全部?
  “姐姐,你也小心。尘世到底不若玄界人心单纯。”
    玉宁离开了,只留下玉柃孤寂的眼神,注视着姐姐离开的方向。

    同年,五月十七日。午膳时分,落座,玉柃递过一个精致的穿珠帛匣,同时微微欠身,面无表情。落洱接过,笑眯眯地问:“谢谢,是什么啊?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随你。”
    落洱打开锦匣。是一条长而细的罗带,银色线纹繁复而素雅,满地施绣使得月白色底料若隐若现。落洱抬手束起自己深棕色的长发,长度正合适。
    谙然有几分莫名,“玉柃姐为什么送你这个?”落洱撇嘴,“她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恰好今天是我生日。不过这恐怕费了她不少时间。玉柃,有劳了。”玉柃不答。
  “那我回去再给你礼物,以前也不知道。”“谙然,你的生日是哪天?”落洱问。
  “七月十七。”
  “原来是在秋天。”
  “不,是夏天啊。”
    落洱和谙然相对愣住。
    玉柃亦有一丝诧异,“谙然,七月当然是秋天。”“不是八月份才立秋么……”
    三人面面相觑。
    究竟是谙然年纪小,反应较为敏捷,“我们用的历法不同。我记得我是六月二十。”
  “哦。”
    谙然很惊讶地在伏假中得知,今日落洱和玉柃会给她祝寿。说得好听,实际……另当别论。
    辰时初刻,玉柃和冰儿到了落家。谙然小声嘀咕,“好早,你们是要“点卯”吗?”冰儿把捧着的一摞布放在她手里,“喏,这几天做的衣裳。你先收好。”谙然应了,回房放下。再出来,冰儿已不见,倒是玉柃递来一只乌木匣。谙然接过,打开,竟是一幅迷雾院风景绣屏。素绢上,诸色丝线犹如彩墨,勾出足以乱真的丹青。谙然征得落洱同意后摆在台上,很是爱惜。
    桌面上还摊着谙然今晨绘了大半的画作和未曾收拾的颜料。落洱顺手拈起谙然最喜欢的那支画笔,笑道:“谙然,我让这支笔活过来一天可好?看看它今日的画会不会更漂亮。”谙然犹疑地点点头。
    落洱施法,小白云的笔身上流动起浅蓝色的光泽,慢慢浮在空中。谙然惊讶地睁大眼睛,身边的玉柃淡淡地解释,“这是赋灵术,能给予物体思想和行动力。”
    光芒渐渐敛入竹杆,汇于毫端。笔缓缓下落,自行在砚中蘸墨,继续未完成的作品。
    玉柃瞥一眼外面,冰儿回家取中午做饭的食材已归,便出去告诉她放在哪里。谙然和落洱各抱着自己的幻兽继续观摩毛笔作画。
    当玉柃和冰儿再度转回,正见谙然用不逊于飞着的毛笔的速度疾速冲到屋子斜对角,抢在它之前护住绣屏。谙然伸手去抓,却偏了,只弄得满手黑墨。那杆笔受力转向,毫不减速地扑向落洱。她怀中的谲瑟和脚边方才被谙然情急中扔下的淙榕一推一拉,合力令落洱躲过一劫。
    笔锋一转,径自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门口的玉柃。微微侧身,出手,玉柃巧妙地将毛笔夹在指间,牢牢制住。谙然长舒口气,“还是玉柃姐厉害啊。没事了。”
    冰儿端来一盆水,让谙然洗净手上的墨。落洱嗔怪玉柃,“你在哪里,也不早点阻止那支绘完画仍意犹未尽的画笔。它倒的确没长眼睛,居然妄图惹你。”说完,和谙然对上目光,偷偷撇嘴。
    谙然接过毛笔,想将墨汁涮掉,谁知它虽被紧紧握着,却几乎溜走。无奈,只能让玉柃帮忙。谙然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的宝贝画笔,问:“落洱姐,你的法术什么时候失效?我还是想要一支听话的小白云……”
    落洱走来歉然地拍拍她的头,道:“对不起……谙然,效力是十二时辰……”
  “什么!十二时辰?现在才过了半个时辰!今天怎么熬……今晚怎么睡得踏实……”谙然不禁有些绝望。一直旁观的淙榕走近,轻轻跳到谙然怀里。抚摸着银狐漂亮的皮毛,谙然渐渐平静下来。总会有解决之道。
    淙榕感觉到主人的心境恢复如常,奔进里间,很快用灵力浮着一个扁小狭长的竹盒停在玉柃手边。玉柃会意,将毛笔放入,系紧丝带。竹盒又漂至桌面,淙榕抬爪示意谙然把镇纸压在其上。落洱看到,已笑得直不起身,“淙榕,你想的办法好简单……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玉柃不由打量一眼谙然和淙榕。幻兽代表主人内心,即谙然不仅仅有可爱的容貌,还是极其冷静的人。出乎意料。
    午时,谙然和玉柃各展其才,落洱辅助,做了满席美味。又玩了一下午,仍意犹未尽。直至三更,玉柃与冰儿方告辞。

    神恩祭,玄界一年一度的盛典。三日的庆祝已然过去,今年的修习亦至此告终。谙然决定去落洱家过年,故在神恩祭结束次日拉了落洱来迷雾取东西。
    经过迷雾的芴轩时,恰遇玉柃走出。芴轩是处理迷雾院内大小事务之地,取“务”“雾”同音而名。于是,三人同行。
    归途中,谙然问玉柃:“刚才你为什么在芴轩?”玉柃漫不经心地答道:“有一个四院之间明玄的比试,瑶光掌教让我去。定在明年二月。”
  “迷雾中就玉柃姐一个人?”“每院五人。”
    路过的一名男子忽然盯了落洱瞧,眼中颇有几分诧异。落洱轻颔首,微笑。那人点头还礼,与落洱擦肩而过。
    谙然只是暗自奇怪,玉柃感觉更为敏锐,察觉出异样,便不动声色地看向落洱,见她的眼中有浅浅笑意。他们的关系似乎颇为奇特,却终是不便问出口。
    一路无言。及至分道,落洱忽地对玉柃说:“明日我和谙然去你家玩可好?才两个人不够多。”玉柃点头应允。独自翔在碧空时不禁想,若二人为“不够多”,一个人又是什么?
    她明白落洱的用意。一番苦心,是怕因姐姐春节事务繁忙不归,自己会觉得冷清。转念,不如先准备应付那挑嘴的二人和必定同来二兽罢。

    新年之初。因玉柃上午有新的兼修课程,落洱在瑶光掌教处练习摄魄术后直接飞向初学的大膳坊。玉柃已站在门口等她。
    落洱略感奇怪,停在玉柃面前,“你们下课这么早?”玉柃抿着唇,一言不发,转身向里走去。坐定,落洱见她脸上怒气隐约,轻道:“今日的剑术专修课……”玉柃颇为无礼地打断她,沉声反问:“你可知导师是谁?”
    落洱微微挑眉,神情中有一份了然,“原来是他……你等了我很久吧。”
    玉柃寅正三刻就来到雷霆武馆的剑术厅,按凘昶掌教的嘱咐挑一柄合适的剑以便练习。卯初,当导师进入剑术厅,玉柃抬眼,不由攥紧手中的剑。那导师看见玉柃亦是一愣,眼神迷离而复杂。玉柃咬住唇,慢慢松手将剑放回原处,径自步离剑术厅。允冽望着那黑色的倩影消失,收回目光,深吸气,仍是那修为不凡,要求严格的剑术导师,似乎不曾见过玉柃,不曾在刹那间忆起往事。
    他!他竟在教剑术!玉柃强压心头怒火,快速走出武馆。恰遇例行巡视的凘昶走过来,截住玉柃匆匆的脚步,“你今天有剑术课,怎么向外走?”玉柃勉力保持神情和语气的平静,“我放弃剑术。”
  “为何?”凘昶奇怪。他很欣赏这个女孩,天赋极佳,意志坚定,在雷霆亦属难得。思及此,凘昶忽地醒悟,“可是因允冽?”
  “想来您是知道的。”玉柃直接了当地承认。
    凘昶道:“他对当年的事,心中痛楚不在你之下。这几年你们过得都不容易。有多少过节,也该清了。”
    玉柃冷笑一声,“我可没看出允冽有什么难处。”
    听她直呼“允冽”二字,凘昶不禁皱眉,又劝道:“允冽毕竟是你的生父,血浓于水。允夫人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看见父女反目。”提及母亲,玉柃再也无法维持冷然的表情,声音骤然提高,“我永远不会原谅。我恨他。”
    沉默。玉柃依旧抿紧唇。落洱看着她,叹道:“这么说,你驳了雷霆掌教的面子,拒绝上雷霆的兼修课……惹麻烦啦。”
    玉柃的表情渐渐和缓,“多谢你帮我筹划,但我没有拒绝上课,只是换成暗器。凘昶掌教也不好说什么,我终究是迷雾。”
    落洱沉吟道:“如此最为合适,互不耽误。你是否想过……将来怎样处理和允先生的关系?”
    玉柃垂下眼帘,半晌方道:“当年姐姐亦曾这样问六岁的我,我回说会与他以命相搏。现在我十六岁,依旧会如是回答。十年……我忘不掉,落洱,我无法遗忘,也无法放弃恨。那时姐姐说,无论如何伤人,终归会百倍自伤。既如此,恨难泯,我便报了仇,再用这一生承担百倍自伤的结果。我想,我不会后悔。”
    下课的钟声在九玄回荡,膳坊逐渐热闹起来,谙然的到来打破二人间异乎寻常的静默,“呀,还是你们早啊~”
    落洱笑眯眯地抬头,“我们占着位子,你帮忙拿饭吧。”
  “不行。我只有两只手,没法拿三份饭。”
  “冰儿,”玉柃语调平静,神情漠然,仍是平日的样子,“帮谙然拿一下。”随着一阵白烟凝为乌发雪衣的少女出现在圆桌旁。谙然不由哀叹“落井下石”。
    谙然吃着点心,突然问道:“玉柃姐,你今天的剑术课怎样?”玉柃的动作微微一滞,平淡地回答道:“我改上暗器课了。”“暗器?”谙然咽下最后半块金栗酥,一本正经地说,“呀,那你以后只要随身带着针线就好。平时呢,练练织绣;谁惹你了,便把线当鞭子使;要是紧急时刻嘛,手一扬……暗器!一针三用。”看着谙然举起的三根手指,正在喝粟米羹的落洱被呛得咳嗽连连,刚缓过气即和谙然一并笑得前仰后合。
    玉柃微愠地扫过强忍笑意的冰儿,冷冷地睇视同桌的两人,缓缓地道:“我现在就有针和线,你们喜欢何种绣法呢。”不单是落洱和谙然立刻敛去笑容,连坐在一旁的冰儿都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恰于此时,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落洱,好久不见。”落洱如遇大赦般急忙站起,“斐亭师兄,能见到你真巧。”斐亭一愣,笑道:“怎么这样客气。小时候我们关系很好啊,上学后为什么很少来我家了?”
    落洱不答,侧身向谙然和玉柃介绍,“这是专修六年的斐亭师兄,深木专攻。”当下,一一见礼。
  “下午有课吗?一起来我家玩?”斐亭温文尔雅地邀请。落洱微怔,“但是我们下午有课。改日吧。”
  “好,别忘了。再见。”
  “再会,师兄。”
    未初,落洱和玉柃去习舞技,谙然则准时出现在叆黛导师面前。直至酉时,谙然一边纳闷一边不情不愿地向蝶起榭去寻久候不至的二位师姐。
    轻轻将虚掩的门推开一条缝隙,看到里面已只有璃瑟导师和自己正找的两人。
  “进来。”谙然一惊,继而暗叹自己的不小心,竟忽略了玉柃的好听力。不进去很是失礼,只得小步挪入门槛。落洱见了,不由“扑哧”地笑出声,过去挽起她的手,“放心,不要你跳舞。”回首向璃瑟和玉柃告辞,“我今天就先练到这里罢,多谢导师费心,落洱告退。”
    待到玉柃终于将一套《伶秋》舞得分毫不差、神韵俱备,已是酉正。璃瑟道:“很好。玉柃,日后你是可以做领舞的。”轻叹,将余下的寥寥数字默于心底。就像,玉韶一样。玉柃却道:“我不会在神恩祭上领舞。我不愿。”在璃瑟的诧异中,施礼离去。
    途经舞殿,侧首看这沧桑沉静的建筑,玉柃有几分遗憾。她喜欢舞蹈,在悠扬的乐曲和清冽的暗香中,可付诸心事。也正因此,她在众人面前只愿奏乐,不想原本隐藏的情绪逸出丝毫。她猜得到璃瑟导师的想法,自己,不会有母亲那样无忧的幼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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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人数 1学院贡献 +10 收起 理由
灵玥 + 10 未完结文一律只加好评不加威望,所以快点写完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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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玄十七年生

江流有声,断岸千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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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5 12:46:01 | 显示全部楼层
沫铭山庄-进度格
        雕年系列:小北「眉妩卷」20﹪,重写中,暂停进度;白玉芸「纹综卷」30﹪,整顿中,暂停进度;潇遥「檀心卷」5﹪,彻底罢工,复工时间另行通告。白玉芸「玉缘」5﹪,新坑开挖中;小北「记忆召领铺」5﹪,因各篇相对独立,提交引子为寅虎征文,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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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玄一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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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11 18:07:41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我的进展真的很慢啊。。恩,不过,为了我的巧克力,潇遥会加油得!
另外,小北那边人气还不错,就给白玉芸顶顶吧~~下面的文的预告:为什么大家都在笑,谙然表情这么诡异呢…大家都猜到谙然的第一节舞技课上发生了什么吧。。具体内容请期待稍后推出的「檀心卷」。。咔!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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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玄三年生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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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31 22:38:34 | 显示全部楼层
谙然配香的那段,不知怎的就让我想起《香水》中格雷诺耶第一次接触真正的香水时,也是凭嗅觉辩出了香料的成分和比例,从而显现了他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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