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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短篇合集]晨鹰JX相关旧文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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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玄祭司

酹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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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专攻

发表于 2009-7-4 21:48: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楼:[JX][原][短]人面桃花(萧文)
2楼: [短]昼雪(蕙馥中心,CP凝蕙)
3楼:[JX][短]凌霄<贺文>(素霜相关)
4楼:[JX][短]破晓前(云归相关)(完结)
5楼:[JX][短]流沙(素霜相关)

以前在老坛子发的文。算是表示我正式高考逃出升天回归吧,笑。还有记得我的人么?以后也请多多指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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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玥 + 66 我是来补好评的……5分质量分共25点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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酹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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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专攻

 楼主| 发表于 2009-7-4 21:51:08 | 显示全部楼层
萧森推门进去的时候,文绮正扛着锄头站在院子里。

灰布的粗短衣衫,长发小心的盘起却还是散乱了,垂下的发丝凌乱的粘在脸侧,抓着锄头的手还沾着泥土。一贯白衣脱俗的少女此时正在与杂草对抗。

某次蕙馥心血来潮突然来访,正好撞见这样的文绮时惊讶的大叫说天啊文绮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你这是在自毁形象吗?!萧森想起,有点想笑,却皱起了眉头。

文绮的院子很大,而且被她很充分的利用上了。这一块那几株种满了草药,高高低低零零落落,她却有本事搭理得整齐俨然如花园,文绮的一贯作风。然而他们都明白。
也是蕙馥拉着文绮的手几分责备几分抱怨的说,文啊你要草药什么的到九玄的药埔里采就完了,再再退一步,你要种也可以,为什么不用秘术呢?文绮浅浅的笑说我是真的喜欢做这些。我啊,有一半可是深木哦。

这些萧森是听见的。于是从尘世回来的间歇里他便绕到这里来看看。文绮本来也不是太情愿。她小声说萧森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歇趟还不待着休息。锄头紧紧握在手里不愿松开。萧森就很认真的看着她说,我也有一半是深木哦。于是两人就都笑起来。

萧森从文绮手里接过锄头。文绮抬眼时已不再惊讶了。她笑说萧森你回来啦。然后不等萧森回答就转身往屋子里走,边走边说我刚采回来一些莲子,给你做莲子羹吧。快手快脚的闪人了。
萧森黑线,暗暗嘀咕文绮越来越狡猾了,堵他的嘴一次比一次快,一路上准备的说教又没派上用场。一边嘀咕一边干活,说教的对象只好变成了文绮的宝贝草药。搞得草药也很犯嘀咕,萧森怎么越来越罗嗦了?……

文绮的家选在一座不怎么高却颇为茂密的山的山腰上。往南走上几分钟就是一条从山顶流下来的小溪。站在院子里便能看见被拥在绿海里的小世界和延伸向山顶的天空。对话里也夹杂着隐约的流水声。
萧森想,如果是这么干活的话,确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那么这次的在蕙馥唠叨的时候帮文绮一句好了。边想边轻轻的笑。

他觉得他是明白的。即使她不曾说,他也明白,她的心情。

栽培时适当的交流可以增进感情和信任度,有利于植物健康成长。这一点萧森记得很清楚,于是就跟草药聊了起来。草药们和萧森也已经熟悉了,絮絮叨叨的跟他说起文绮最近又干了什么,每天工作多久,对他们说了什么什么等等。萧森会微笑的听,偶尔插一两句。
草药们说文绮最近挺辛苦呢,萧森你要多来帮她的忙啊。萧森说你们为什么不劝劝她呢?哎呀呀,文绮虽然温柔,也是个执着的人呢,草药说,而且她总是很快乐的样子的呢。啊啊,完了,文绮叮嘱过这些不可以跟你说的,你不要告诉她啊。萧森笑了,那么我的秘密,你们有没有替我好好保存呢?草药沙沙的笑了,你们的秘密,我可都有好好的保存哦。

不过话说回来,要怎么办才好呢?草药突然问道。
萧森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抬头望了望天。这个嘛……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吧。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等到我把心情好好整理。

哎呀,萧森突然发出感叹,春天已经来了呢。


文绮有时候想,如果可以这样一直下去,会很幸福呢。

前几天蕙馥来访,叽叽呱呱说了一大堆话。尘世怎么怎么样啦,我们的工作怎么怎么样啦,又找到几个暗玄啦,啊对了,又有几个女孩子给萧森写情书啦,又跟多少个暗玄交手啦。恩,不过他可是都处理得很完美哦。

这时文绮会想,上帝造就了这样一个她,是否就是为了带给她这样一个蕙馥呢?于是她微笑着递上煮得很香的茶。
她啊,是守卫着他们的哦。

文绮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她习惯于收藏点滴,和大家在一起的每一点记忆。她总是想,多一点,再多一点,她总不曾放过珍惜。
她又觉得自己其实又是很容易满足的人。只要阳光还能把他们的身影带给她的眼睛,她的心就能被添满,不离不弃。

在这一点上,文绮觉得萧森跟她是一样的。

每次萧森来时的话都不怎么多。一如既往的接过她的锄头,在她的院子里转来转去,表情柔和的跟植物说着她听不到的话。待的时间也不长,干完了活再坐上一盏茶的时间就要离开了。空气总是沉默但是非常和谐,像一直以来,他们站在六个人之中一样,眼神宁静笑容温暖。偶尔萧森会小小的说教几句,但文绮已经找到了完美的应对方式。转身时笑得精灵中带着狡黠。

文绮记得每次萧森来访时的表情和动作。如果他走路的时候有点不自然,那么大概是战斗的时候受了点伤。如果他的眼神有点心不在焉,那么大概是受到了点什么刺激了。如果他的笑容有点古怪,那么大概是遇到了尘世女生夸张的告白。不过他如果不说,她也不会问。

她其实知道他想说什么。虽然他始终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但她觉得没关系。等待时她就微笑。她相信会有一天尘埃落定。这段时间她会把每丝丝缕缕连成绵长,等待细水长流。

她觉得她是明白的。即使他不曾说,她也明白,他的想法。

文绮走过客厅时看见挂在墙上的画。是刚搬到这里时萧森亲手画了送的。浓淡墨点的一株桃花。错错落落,参参差差,枝干交错像是谁搀扶谁的手臂。几点桃花恬静温和如少女唇边的酒窝,正开得绚烂。黑白的画面却透出春时阳光的暖意。蕙馥曾经说,文绮是很适合桃花的女子。

然后转身时发现窗外山上已经有了一些鲜艳的颜色。阳光透进来撒了一身,是画里的那种暖意,温柔熟悉仿佛昨日的风景。

院子里萧森的身影很忙碌,文绮突然想,如果在院子里种一株桃树,会是怎样的情形呢。如果可以的话,自己打开门就能看见一院的落英缤纷,穿着白衣站在树下,会沾染一身的淡红,三月的春天的颜色呢。是美丽的情景呢。

春天已经来了啊。


萧森进来时桌上已摆着盛满芳香馥郁的莲子羹的青瓷小盅。白衣的女子坐在桌边,笑容恬然。

文绮看着萧森一口一口细细的认真吞下羹肴,两人的表情都一点点泛起满足。

在连添N碗,文绮差点把锅底一起刮下来后,萧森终于放下碗宣布告辞。这时候两人才想起家常两句。文绮递丸药,萧森说教,几句以后两人突然停下,然后又同时说出,保重身体。两人都愣了一下,又都笑起来。

萧森说,我真该走了。文绮说那我送你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萧森突然感叹了一句,春天是适合文绮的季节呢,冷不丁拉着文绮向右一拐。
刹时,花瓣落了两人一身。文绮睁大了眼睛。

院子里生生多出来一棵桃树。错错落落,参参差差,枝干交掩像是谁搀扶谁的手臂。几点桃花恬静温和如少女唇边的酒窝,正开得绚烂。画面都是春的暖意。落英缤纷沾染了她一身的白衣。

惊讶,然后她展露笑颜。

人面桃花相映红。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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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4 21:53:33 | 显示全部楼层
[短]昼雪(蕙馥中心,CP凝蕙)
蕙馥从宾馆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冬日灰暗的天色看不到夕阳。只有细碎的雪花一点一点飘落。这里是靠近市郊的一条僻静的街道,这个时间更是鲜有行人。

蕙馥拉紧大衣,还是有风从领口灌入,冷得人头皮发麻。都柏林的冬季果然是异常的寒冷,同行的人大都没有见识过如此严寒,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也只有她还有离开暖气间的力气。

白色的街道,古老的爱尔兰风田园式建筑宁静祥和。街边的咖啡馆里隐隐传来清澈空灵的女高音,她偏头瞥见的是古旧的唱片机。

听说隔了条街似乎有个小教堂。买了个热狗边啃边慢慢的踱过去。将近十小时的飞机下来人已经没有什么饥饿感了,索性就这么打发掉一顿晚饭。

天色越来越暗,街角的路灯闪了几闪,亮了起来。玻璃窗里橘黄色的灯光温柔曼延。标准的华灯初上。

这么在异国的街头漫步是蕙馥所享受的。当童圣提出要组建考察团的时候她几乎是想都没想就报了名。四五个人的小团队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学习,从语言文化到政治商业都在他们需要考察的范围之内。

毕竟离开得太久了,想要重新了解这个世界,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样的工作并不轻松,要不断适应不停变化的语境环境不说,这么一趟短则几月长则半年,乡愁果然还最是熬人。所以每回出任务团里的人都在变,从开始到现在的老团员,蕙馥是唯一一个。

前几天当她整理资料到凌晨2点,筋疲力尽倒在床上睡死过去没多久,一个电话又把她闹了起来。当时蕙馥觉得如果对方不是文绮的话她大概会立马用风翔飞过去把扰人清梦者掐死。

结果文绮说,我知道你这趟的任务已经快结束了,尽快回来吧,云归绛萼要结婚了。

啊。

啊什么啊,你有什么不满吗?

我是说文绮你为什么不算算时差啊我这里现在是凌晨4点诶。

哎呀,蕙馥你没几个月就换了几个时区我哪里记得过来嘛。

蕙馥一边想着文绮还真是腹黑的模范一边揉着眼睛摸出笔把云归绛萼的婚期记在手背上。末了她问,那你和萧森呢,干脆也尽快办了吧免得我跑多一趟。

电话那边传来几声轻咳,停顿了一下,说,你还是担心下你自己的事吧。

啊?

啊什么啊,你不要装傻。你已经有四年没见过他了吧?

谁?

凝和。

……

沉默了几秒钟,蕙馥打着哈欠说真的不行了明天我还要赶飞机呢就先这样吧,挂上了电话。

爬回床上闭上眼睛想要睡,黑暗中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文绮那女人果然越来越邪恶了,下次打电话要记得提醒萧森小心一点。

四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么。从头也不回的飞离那个她曾经称之为家,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已经过去四年了。

抬起手腕,因常年奔波而晒成蜜色的皮肤上紧贴着温润的浅绿色玉镯。仿佛流水一般的云纹,并不耀眼的,淡淡的光泽,掩在袖子里若不注意便不会发现的存在,此时在黑暗中却是清晰的,仿佛是月光停留在了腕一样。

蕙馥其实并不喜欢佩带饰物。衣领之外的锁骨自从六岁那年被某人从繁复的巨大封魔链解救出来以后就一直保持着干净的线条。即使是玄族的女孩子几乎人人必佩的耳饰她也从来没带过。被问起的时候就笑着轻轻皱着眉毛。

“穿耳洞好象是会疼啊。”

“现在就是尘世也已经发明无痛穿耳洞了啊。”

“啊,那就是我的心理作用吧。我觉得如果穿在我的耳朵上一定会很痛。”

“…………”

也许真的是因为小时候那些表面华丽光鲜无比,事实上却总是提醒着她自己身体里流动着的并非纯粹温热血液的饰物给她留下了阴影。她还是痴迷于空荡的耳垂颈项带来的轻松感。这样奔跑起来才不会觉得有累赘。

“那么这镯子呢?”

但是只有这只镯子,对于蕙馥来说,不会是累赘的存在。并不只是因为需要封印魔性那么简单。她觉得可能是因为已经跟随了她太久的缘故,它无比自然的贴合着她的皮肤,当她第一次带着它的时候就觉得它会是可以陪伴她很久的东西。

紧密得感觉得到温度,却有有足够的空隙让她飞翔。就像是谁握着她的手腕一样。

哎呀呀,我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文艺起来了。= =|||||||||||

后来似乎是一夜没睡的样子。蕙馥边走边想。那个晚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人。

这四年来她一直奔波。从这个国家飞到那个国家,应该说除了冰川企鹅北极熊差不多的都见识过了。跟玄界的联系除了传送考察报告以外就几乎没有。即使是文绮绛萼,也只是有简短的邮件往来。而除了参加考察团的第一年回玄界过过一次年以外,便再没有见到过与她这前十九年有关系的人或物。

团里小几岁的女孩子会很好奇,蕙馥姐不会想家吗?她笑笑,眼神温柔的抬头望望天空说,我不太明白我的家在哪里呀。对方就会露出非常困惑的眼神,却也不好再问什么。

蕙馥想,我这可不是在敷衍哦。的的确确,自从十年前父亲去世的时候开始,家这个概念就已经模糊。如果说家并非只是一个可以躲避风雨的砖头盒子,就像某人曾经说过的一样,家是,几个会等着你回来吃饭的人和不管你吃得再怎么难看也不需要顾及的地方。那么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她确实是没有家。

听起来好象还蛮伤感的。但蕙馥的天性就是热闹。她不会也不想在这些问题上纠缠把自己变成八点档的悲情女主。

没有家的话,那就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是家就好了。她这么对文绮说。更何况,我还有你们在。找不到原点,就在漂泊中忘却。说逃避也好,她真的,只想这样走下去。疲倦的时候,看见朋友的脸,就足够让她重新涌起勇气。没有可以栖息的地方,那么远远的看着他们幸福,也就可以让她再微笑着往前走。

我相信。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啊?

即使你是这么想,但是他……

文绮。

蕙馥抬起头笑得灿烂的说,文绮你看过雪吗?暗淡的天空飘落纯白色的雪花,那么冰冷的身体却有那么温柔的表情。细碎的身体却可以掩埋一切,多么纯粹美丽。即使是灰暗的夜空,即使是静谧无声,那种颜色其实是近乎耀眼的。让人几乎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昼。

蕙馥加入考察团离开玄界的时候凝和已经出发到尘世去寻找玄遗了。她回去的那个新年正是他在的任务最紧张的时候。算起来,两个人这四年来几乎不曾有过什么直接的联系。听说他已经完美的结束了在尘世的任务,中间的经过被新到团里来的小美眉描述得惊心动魄跌宕起伏惊天地泣鬼神就差没有上天入地。据说已经被玄界第一出版社编辑成册各种版本不下四五种,还即将远销海内外。小美眉听说蕙馥认识凝和之后眼睛马上变成了巨大的星星闪闪放光的看着她拜托她要到“凝和大哥”的签名。她放在餐桌上的手自觉的往等号和竖线的方向摸索。

那个家伙……已经成为这种等级的人物了吗。

那个家伙,某人,某笨蛋。那个笑起来永远不曾保留说话大声吃相难看脸被她当大饼掐永远要跟她斗嘴却永远斗不过她甚至被耍得完全着不着北不知道是真的在耍宝还是本身就宝到一定的境界的人。

那个第一个对她说出,“不是你的错”的人。

其实她明白自己的心情。多年以前,当她第一次听他出那句把她拉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话,很多东西对她来说冥冥中就已经注定。他伸出手在阳光笑得没心没肺根本就是一脸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样子。

那种光芒简直就让她不能直视。

记得曾经看过的小说里有这样的话,感情是,两个人都有在付出才能成立的事。

蕙馥不是扭捏矫情过分矜持的人。其实对于自己或是凝和,她都很明白,不过是差一步就柳暗花明。但是,但是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弄清楚。

她知道,有些东西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无论怎样勇敢怎样不甘,都无法从生命中剥离。比方说童年时那些嘲笑冷眼甚至是殴打的记忆,比方说修罗都冷得死人的冬天,比方说那莫名的恐惧,比方说她身体里流淌着的修罗血液。

那个时候她睁开眼,意识到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半修罗的事实,以及失去父亲那种空虚,恐惧感像是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她会一直一直的往下坠直到再看不到一寸温暖或光亮,把她完全的吞噬,那种颤抖她依旧会时时在梦中重温。

并非是不信任他们,她看见他们的笑脸,听见他们说没有关系,蕙馥还是那个蕙馥,我们相信你。我们爱你。那个时候确实是感动了。

但是对于她来说那种恐惧和空虚已经成为她的影子,无法忘记无法忽略。无论笑得多大声举止多潇洒,她始终清楚的感觉得到心中的黑影和寂寞。

所以无法停留。如果是抱着这样的心情依赖于他的温暖,如果是因为心中化不去的死寂留恋他的光芒。这样的她没有资格留在他身边。

即使说是逃避也好,懦弱也好。蕙馥抬头看看深灰色的天空,视野里融进雪的白,纯粹的颜色几乎刺伤眼睛,给人白昼的错觉。

让我到无法依赖你的地方,真正的变成足够开朗足够潇洒足够勇敢的好女人。不再执着与修罗的身份,即使漂泊心也不会流浪,即使看不到你也不会被黑暗吞没。我要成为可以像你一样笑得眼角不留阴影的人,成为可以陪你走下去的人。

这次,我会把勇气都拿出来。

到最后我还是文艺了。蕙馥叹了口气想。



“Is this your key?”

摸了摸口袋,大衣上装钥匙的口袋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小洞,里面放着的宾馆房间钥匙也自然的不见了。

这么弄丢了也能找回来看来她的运气还真是不错。边想边转过头来,“I think it is,thank……”已经非常流利的本地腔最终没能吐出来。

他站在离她不到2米的地方,扬起的手里有她房间门牌号码的钥匙。路灯下一片片雪花温柔的飘落在他肩头,因为没有撑伞,他的帽子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像多年前一样的明亮的笑容。

像凭空出现一样,隔着也许不止千山万水的人,前一秒她还在想念着的人。

她在原地彻底死机了三秒钟后终于反应过来,指着对方的脸一反平时的机敏几乎是有点结巴的:“凝,凝和!?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啊。”

“不是,我是说,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反正你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啊?”

“来帮你捡钥匙的行了吧,你刚才的谢谢还没说完呢。”挑眉。

“……”

“果然过了这么久还是个粗神经的女人。”

“……只有你没有资格这么说我,你想当雪人为都柏林的增加城市一景我可以帮你。”走过去拍落他帽子上的雪花,举高手里的伞把两个人都挡在伞下。

“总之不是我的话你会有不小的麻烦吧,怎么感谢我?”

“去死吧。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啊?不要跟我说你是来渡假的。”

“来找你啊团长大人。”

“啊?”

凝和像是恶作剧一般的笑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考察证在蕙馥眼前晃了晃。“今天起要请团长大人多多关照了啊。”

“你是说……你的意思是……”

“哎呀就是那个意思,你很罗嗦诶,我的肚子饿了,快点找个地方吃饭啦。”

蕙馥看着凝和转头到处张望,眼神似乎是有点躲闪。她知道这是某笨蛋紧张或者害羞的时候惯有的神情。

一时间潮水一样的心情涌了上来,记忆在脑子里飞快的旋转。有那么一秒她不知所措,几乎掉下泪来。终于还是微笑了,有什么远去了,又有什么正在来临。

她伸出带着玉镯的手用力拍在凝和背上,挑眉:“你这小子够嚣张的啊,刚入团的菜鸟就对本团长大呼小喝的,本来还打算请你到这里最美味的餐厅吃一顿的。果然还是算了。”

“啊,怎么可以这样,我错了我错了……”马上是一脸可怜巴巴。

“这还差不多。东西拿着,吃饭之前先陪我到那边的商店转转。”

“…………”

拉起对方大步的往前走。雪花安静的飘落,照亮了两个人的眼睛,让这夜晚的雪地仿佛白昼的世界。

漂泊也罢,恐惧也罢,空虚也罢。这些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一定会有美好的结局。

其实文艺的也很不错。蕙馥笑着想。

那么,我们都要幸福的走下去。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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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4 21:57:50 | 显示全部楼层
[JX][短]凌霄(素霜相关)
清晨,素霜坐在镜前,檀木梳从黑发中流下,丝丝轻柔。


熟练地把长发层层盘起,白玉簪,龙饰发环,玄色抹额……她看镜中鹅蛋脸面的年轻女子,青丝如云,不施脂粉,不见风霜。


看着曾经对她撒娇的女孩做了母亲,打架打成一团的男孩寒霜上鬓,中间过了多少的年年月月,连不善梳妆的她都已熟记了繁杂发式的步骤,多少人来了又走了,她依旧黑发墨瞳。


内裳,丝裤,深衣,罗裙,外袍,束腰,玉带,挽巾,香囊……她穿上层层叠叠的祭祀服,起身出门,再不会踩中垂地的裙角。


双手轻握在身前,挺直上身,微笑调整到最佳弧度,她缓步走向祭天殿,一路上的人们向她施礼,那是他们端庄温和,永不老去的大祭祀。


记得小时候,她从不穿裙子。满山跑着抓野兔,上树掏鸟蛋,下河抓鱼,不知道穿坏了多少裤子。她娘曾经无奈笑着点着她的额头:“你这个假小子,再野下去当心嫁不出去了。”她哈哈一笑,拌个鬼脸,伸手一抹脸上的汗水,立刻留下了几道黑乎乎的痕迹。


初到九玄,她站在迷雾院的御香阁前移不开脚步,看着几个迷雾的师姐浅笑着走过,她满心的羡慕,想着一定要成为那样穿着黑色软缎长裙,举止优雅的美丽女子。后来她却成为了苍穹,迈进渊的那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九玄四院的方向,身上蓝衣飘飘。


她不太明白动如脱兔的她为何会被分进一个需要静得与世隔绝的学院。掌教和师兄师姐们很温和也很沉默,他们被告知不可以大声说话,不可以跑跳打闹,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要在那里待上17年。


只有6岁的她不知道在晚上在被子里偷偷哭了多少次。哭着哭着她就睡着了,梦里面,有她家门前郁郁葱葱的山岳,高高的山楂树,清澈见底的小溪。她笑着一身脏兮兮的冲进家门,可是家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她喊着娘到处找,却发现诺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第二天同窗黑着眼圈问她梦到了什么,喊娘喊了一个晚上。


一次她在练习时打翻水罐,琉璃的碎片和水珠洒了一地,她忘了用法术而慌忙的直接用手去捡,却被划破了手指。看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混进了水珠里,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从低低的哭泣到放声大哭,她的哭声引来了无数或诧异或责备的目光,而她毫不在乎,反而越哭越大声。最后连掌教也来了,老人什么也不说,只是轻拍着她的头低低的柔声安慰。等眼泪止住时,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吓得低着头不敢做声,而掌教只是拍拍她的肩说了一声“请再忍耐一会吧。”


后来她便再没有那般失态过。梦里她还是常常梦见她的家,她的山她的水她的树,不过,她只是站在远处看着,笑容安静。


曾经问过好朋友,毕业以后要做什么,女孩耸耸肩,“找个人嫁了呗。”她叹了口气:“我娘说我会嫁不出去的。”好友笑了:“苍穹10年来最优秀的学子嫁不出去,那我们谁要啊?”“真的,我娘是这么说的。而且……”她不再做声了。低头拨弄自己浅蓝的衣带。“你怎么玩起深沉来了?怎么突然说这样奇怪的话题,是不是你想嫁人啦?” “什么呀,是你自己前几天说觉得明昊师兄不错的。” “我哪有!” …………


在苍穹修行的多年过去,她却还是活泼得像个孩子,灵动的表情在沉静庄重的学子里格外亮眼。不过曾经只会动如脱兔的她也学会了静时如止水,曾经只会爬树抓鱼的黑爪子也变得白净修长,能盘起长长秀发。她依旧爱说爱笑,不过说时轻声俏语,笑时脆声低柔。有人说她特别像水,流得淙淙,却让人听到满心的静。


毕业前两年掌教来找她,问她是否愿意成为下一界九玄大祭祀。她笑着点头。掌教严肃的说:“你可真的想清楚了?祭祀的修行可不比现在的修行。而且,可是要失去过平常人生活的权利的。”她收住笑容,眼神坚定的再次点头“我明白。”


“这回真要嫁不出去了……”


祭祀的修行确实是极为困难的,不但要常抱着一本本大厚宗卷,静心打坐一坐就是一整天,甚至到隆重的发式服装,都要她一遍一遍的练习。老祭祀已过千岁,风雨在她脸上打下沟沟壑壑,一双眼睛静得不见涟漪,深得触不到底。她笑着看着素霜对着镜子里自己失败的发式伸舌头,伸出干枯的手又一次示范着把素霜的黑发细细盘起,拍了拍她的肩。


然后她遇见了那两个孩子。


那天轮到她在天镜里值班。她目睹了俊秀而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霸气的男孩挥舞长剑,把年齿尚幼却已美得眩目灿烂的女孩护在身后。快速确认了一下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念动咒文,悄悄拌了个鬼脸。


那女孩后来成为了象征不祥的迷雾专攻,男孩成为了雷霆专攻中的专攻。又后来,无心的发难,修罗的屠杀,男孩的失踪,岚曦的秘密……那中间,她曾经伸开双臂,护在那两个孩子前,眼神凛冽,坚定而霸气。


她已经成长得足够去保护许多人了……


并不是没有过略微的遗憾。看着曾经的同窗已在享受天伦之乐,当年的男孩女孩也已长大,约定携手白头。她也是女人,只差那么一点,就动了后悔的念头了。


而当她转身从高高的祭天殿上举目而望时,她能看见广阔的九玄大地,浩瀚的长空,当中立着一个她。云比肩,风盈袖。青翠无垠里有多少人家,此刻是否炊烟袅袅?安享天伦?她明白,这个世界,需要她撑起一片天。也惟有她,能够如此追逐天云。她仰头一笑,天上飞鸟自有飞鸟的骄傲。


一步步走上祭天殿的长阶,她独身登楼,不见人影,不闻人声。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了,终究只会剩下她一个人。


登上殿顶平台,俯瞰下方,黑压压站满了一大片人群。一阵风吹过,灌入颈中一阵寒战,不由得微微缩了缩头。高高的殿台上,没有人能看清他们一贯笑容端庄的大祭祀悄悄拌了个鬼脸。


她点燃三柱香,举过头顶:“有感苍天恩泽,旧年人民和乐,雨顺风调。玄族世代必守天道,不犯它族,不犯神禁。望苍天佑我玄族,世世平安。”


轻翻手腕,一束束绚丽的光束从手中倾泄向人群。得到了大祭祀的信号,人群欢呼了起来。


又是一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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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7-4 22:00:54 | 显示全部楼层
[JX][短]破晓前(云归相关)

他紧贴着树干,长剑在手中微微颤抖。


他观察了几天了,那孩子一定会在这个时候独自穿过这条长长的有阴影的小道。


低下头深呼吸,努力抑制自己的颤抖。不知何时长长的刘海遮住视线,他身手拨开。目光所及,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竟是一只苍白干枯的手掌,修长得阴森,骷髅一般。


他的长剑微微颤抖,那已不是它所熟悉的那个手掌,那个温暖而宽大的手掌。他无声的笑了,短促的笑声哽咽在喉咙深处。天上,月光沉默在大片的云海里。


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他警醒地迅速转头,压低呼吸凝立在黑暗里,即使只是个孩子,毕竟也是修罗族的人,他不敢掉以轻心,储势待发。


脚步声越来越近,竟还带着轻轻的孩童的哼唱。“红花一树,映一水红,娘采红花,女儿带……”他睁大了眼睛。


这歌声,多少年前,他曾多少次听着绛萼用同样稚嫩的声音哼唱过。那时,他一定会笑着摘下一朵红得绚烂的花,放在她手心里,她就咯咯地笑起来。


那时她如画的笑颜让他移不开目光,她的歌声纯得像那边山上最清冽的泉水,潺潺的流过他们的童年。那时,他们的手掌还都是温暖而柔软的……


月色从云层里闪过,刹那间,他一身的月光,静得像她后来的眼神。那个刹那间他静止了颤抖。


然后他看见的,是绛萼悲哀而无助的眼神。她的表情深藏在黑衣里,但他能看见,她紧抱昏睡的盼融时,一手心的血和泪。


只是一刹那而已。天空又只剩下漆黑的颜色。脚步声又近了,小小身影隐约出现在黑暗里,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没有一丝犹豫,他纵身向那孩子的身后跃去,动作轻盈干脆。修罗族毕竟不是等闲之辈,小小的身影已然察觉,慌忙回头看他。


长剑以练习过千万次的动作刺向孩子的喉咙。抬眼,黑暗中一双金色的眸子急速拉近,他愣了。


高高的树冠把月光零零碎碎的打在孩子的脸上,大半边脸都沉在了阴影里,只能看见那双金色的瞳孔的光芒,他突然无法动弹。


那双眼睛并没有特别美丽的形状,更何况此时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圆睁。但是,它是极纯净极清亮的金色,比日光柔和,比月光明亮。那是修罗族特有的瞳孔的颜色,却,又不是,那颜色,他似曾相识。


多少年前,他曾多少次轻轻走到将绛萼身边,冷不丁一拍她的肩膀。那时,她一定会微微一震,有些惊异地回过头来,那眼神,与眼前这双重合了。那是完全不设防备,不曾见过那许多黑暗,不曾见过那许多心机,不曾想到那双手是怎样污浊,只为一个小小的突如其来的惊讶而闪动的,纤尘不染的眼神啊。


然后呢,绛萼一定会嘟起小嘴,瞪他一眼,小声说云归哥哥你又吓我我不理你了。然后就把头别到一边。这时他一定要带着温和的笑容说抱歉抱歉是我不对小绛萼不要生气了哈。她的生气往往持续不了几秒钟。再然后,她会再露出一个微微嗔怪的笑容,为他急急编的一个小小笑话。那笑容,至今令他心动。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那样走近她了呢?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耍着小脾气不理他了呢?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和她都不再那样笑着了呢?


其实云归的走神不过是一秒的时间而已,下一秒,他的剑锋已没入了那孩子的喉咙。还没来得及惊叫一声,小小的身体便缓缓地倒了下去。血,从干净利落的伤口里慢慢渗出,在冰冷的地面上绽开出鲜艳的红花。


他扔下长剑,抱起那身体,嘴凑向伤口。一股腥臭味迎面袭来,熏得他几欲作呕。然而他既没有逃开也没有犹豫,一口咬在那伤口上,用力的吮吸起来。


一口一口,咸腥味灌进胃里,他又开始不又自主地打起寒战。
一口一口,他整个身体都已经僵硬了,一手的粘稠。
一口一口,那是怎样的味道他已经不知道了,听觉味觉嗅觉视觉都麻木了。
一口一口,……


他知道每一口都是一个万恶不赦,他知道每一口都是一个诅咒,他知道曾经骄傲着的什么勇气什么荣耀都离他远去了,就此万劫不复,他都知道。


那个黑色的身影又逐渐在脑海里一点一点清晰,那个眼神,悲哀而无助。



他拾起长剑。小小的身体安静的睡在他脚边,狰狞的伤口上方,那双金色的眼睛里还保持着原来惊异的神色。


天上,月亮依旧在厚厚的云海里沉默,四周夜色深沉。在这时,没有人会记得破晓时分,天空是怎样的颜色。


他大步走进了前方的阴影里。一边抹去嘴角的血迹。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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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玄祭司

酹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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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专攻

 楼主| 发表于 2009-7-4 22:02:26 | 显示全部楼层
[JX][短]流沙(素霜相关)

其一  酹江月

素霜不会喝酒,凡是跟素霜有一定交情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知道归知道,但是大祭祀不接受敬酒,在某些场合还是多少有些麻烦。并且随着新旧权利交接,需要喝酒的场合必须要她参与的越来越多,尴尬再所难免。宴会上虽然大家喝的都很有节制,递到面前的酒杯也都礼貌庄严,而面貌年轻的大祭祀总是淡淡一笑,举起一杯茶,笑着说,我不会喝酒。久而久之,果然再没有人对素霜敬酒了。

“大祭祀果然是一滴酒都不能沾的吗?”圣祖曾经皱着眉头问她。言下之意就是,祭祀修行并非要求不能喝酒,你还真是失礼。

其实这一点素霜自己也是很苦恼的。撇开礼节的因素不说,玄族的酿酒文化源远流长,其佳酿之美,她不是没有动心过。正像素霜的父亲说过的,生为玄族却不会喝酒真是失掉了人生的一大乐趣了。

可是素霜确确实实是一滴酒都不能沾口。

素家有品酒的传统,其酒道在小范围内也颇有些名气。当她还在学走路的时候,家里的众多瓶瓶罐罐散发出的浓香也曾经吸引过她。她好奇的看着一脸陶醉的喝着酒的大人,于是父亲就拿筷子在酒杯中沾了沾送进她的嘴里。

结果是扶着墙才能站稳的小素霜翻江倒海大吐特吐到几乎脱水。父亲被母亲大大的训斥了一顿。前者很无奈也很纳闷,不过是一滴酒而已,还是上等的好酒,虽说孩子还小,但这反应也未免太夸张了吧。

这些素霜已经不记得了,所以应该没有造成心理阴影才对。但是长大了以后素霜仍旧会在第一滴酒入口的时候利马开始呕吐,直吐到胃肠都要出来为止。

找了绪伦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她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父亲也只能苦笑着说,就这么一个女儿,素家酒道是后继无人了。搞得素霜还懊悔了好一阵子。还是母亲搂着女儿又把丈夫教训了一顿,然后拍着素霜的头说,不会喝也没什么,那咱就不喝,咱喝茶,女孩子嘛,要是跟你爹一样成天一身酒气,也不象样。

茶固然好。不过,纵然清新悠远,但是其醇香甘美总是不如好酒。所以素霜看见别人喝酒的时候多少还是羡慕的。怎么自己就如此没有福气。

因为不喝酒,所以素霜也从来没有醉过。从学子时代开始,她就是每次大家有值得狂欢痛饮酩酊大醉之后收拾烂摊子的那一个。

于是我们时常能看见,无论是多么令人高兴得想要醉生梦死的时候,人们聚在一起喝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我们未来的大祭祀总是捧着茶坐在一边,笑容浅淡眼神清醒。有人醉得不醒人世,有人又哭又笑。她只好叹着气独自把一干人等安置好,然后偶尔对着一壶残酒发愣。

所以说,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屈原引以为傲的“众人皆醉我独醒”,未必是什么好事。

其实素霜自己是很想醉一次的。诗词曲赋里都有过,一醉解千愁。让她发愁的事多了去了,所以真的很想像很多人做的那样一个人拿着酒壶一杯一杯的灌下去,直灌到整个人变成烂泥一滩,连自己姓什么也忘掉,不知今昔何昔。她更见过,那些喝醉的人脸上的笑容,仿佛世界末日一切终结,解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她觉得这跟成仙也差不了多少了。

看着喜欢的师兄拉起自己的好朋友的手的时候,父亲去世的时候,孤独的时候痛苦的时候迷惘的时候快乐的时候,她多想那么醉生梦死一次。不管明天不管现实不管他人只为自己,把那名为理智的华丽光环抛开痛快的醉一次,那多美好。

可是她生来就是那么神奇的体质,大概找遍整个玄族也难有第二个。她皱着眉头把酒灌入口中随即而来的呕吐不给她一点喘息,吐得浑身脱力泪流满面,神志还是那么清醒,越来越清醒,清醒得她觉得这么活着她如果死了一定是累死的。

无论是痛苦或者快乐,无论周遭的人怎样大笑大哭的醉去,她始终只能站在一边苦笑一声,捧起一杯茶坐下看着,一言不发。

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永远都不能醉。哪怕清醒的尖锐冰冷把他们的身体刺穿撕裂,现实把他们压成碎片,周围的人都逃开,醉在虚幻的梦中拒绝理智,潇洒的只为自己而活。但他们只能清醒的站在灰色天地的中央独自面对那些人生,支撑起那些世界,困在那里永远承受,直到所有的人都醉死,世界尽头。

偏偏她素霜就是这样的人。



决定要成为祭祀开始修行的那个晚上,素霜一个人偷拿了一壶酒一只酒杯来到院子里。

夜色清明,夜风冷洌。恰好遇上满月。一地的月辉。

她一个人站在石桌前为自己斟了杯酒。清冽甘美的酒香溢出来,晃动的影子,完全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意境。

素霜端着酒望着一轮皓月,杯中清澈的液体倒影出了月色和自己。四周安静得只有风的叹息。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醉了。

想了想,她把杯中的酒缓缓的在地上倒成了一个圆。





其二   笑东风

素霜继任大祭祀整整一年后正好是老祭祀的葬礼。

忙了一个晚上,终于坐得下来片刻。其他人都到灵地去完成最后的工作了。诺大的灵堂里只有新老两个祭祀。她睡着,她坐着发愣。

天还没有完全亮,挂满黑纱的房间里更是昏暗。灵台上的蜡烛只剩下小半截,岑寂的火苗在积叠成一堆的蜡泪里闪闪烁烁。

素霜挨着棺木坐着,木然的望着老祭祀的面孔。她的表情多么自然,若是只注视她的脸,不过是再平凡不过的老妇人。苍老得满是皱纹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貌,银白的头发,神色安详宁静,与所有垂暮的人一模一样。若把这样的一张脸放入人群中,谁会知道她就是撑着九玄半片天的大祭祀呢。

晨风穿过灵堂,钻进黑色长袍里,空荡荡的感觉。火光曳动。

这样的一个老妇人,正应该是子孙满堂的时候了吧。年老的,年轻的,年幼的。素霜曾经见过,从前邻居的老奶奶,她注视着顽皮小孙子的眼神多么温柔。曾经觉得,那应该就是生命的意义。若得子孙满堂天年安享,还会有什么遗憾。

然而现在的灵堂里,只坐着她一个人。沉睡着的老人不是九玄的第一任祭祀。素霜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曾经像她一样,坐在前任祭祀的灵堂前发过呆。老人的头发是她亲手盘起,寿衣是她亲手穿上。层层的系扣,一环又一环,与不久以前老祭祀为她穿上正式继任的礼服时的情景一模一样。她才发现,原来老人其实非常瘦小。她的身体单薄又微微佝偻,带着苍老的脆弱感。人前庄重的身影,不过是厚厚包裹着的祭祀服制造的假象。

她想起在哪看见的一句话:怀念是对死者尊重的表现。于是她开始努力搜寻记忆里的片段,却惊恐的发现,关于老人的回忆少得实在少得可怜。她走进她的房间时总是必恭必敬的微微颔首,不敢多说话,没有要事不敢随意前往。而她对她说的话也很少,只字片语。祭祀的修行本来就是要靠个人的领悟,能说的少之又少。而且老人的眼神总是那样宁静又深邃,她不明白她是不是在沉思,觉得在她身边,多说了一句话都是造次。

所以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准确的在心中描绘出老人的模样,想不起她的声音,连多次为她盘起长发,穿上礼服的手的温度都已经模糊。她想要伸出手,又忽然意识到沉睡的人早已冰冷。

她自嘲的笑笑,抬头望向门外。天空已经泛起白光。那颜色刺伤了眼睛。

有人走进来,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祭祀大人,时辰到了。”

肃穆端庄的神情在她脸上恢复,扶着棺木缓缓站起。

“走吧。”



灵地里黑压压站满了人。整齐的黑衣,整齐的队列,整齐的得体举止,整齐的悲伤神情。素霜突然很想笑,站在这里的人里面看清过老祭祀的脸的十个指头就数得完,能跟老人说上话的更是寥寥无几。祭祀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一尊神像。死了一个还会有新的补上。谁会为神像悲伤。真是笑话。边想嘴角就边钩了起来,被圣祖甩过来一个凌厉的眼神。

但她依旧控制不住嘲笑,眼里有什么在往上涌。她心中的悲伤多么真切,只是她很清楚,那悲伤不过是为了她自己。

多少年以后,静静躺在这样的人群里的会是她。一同走来的人大多骨头都成了灰,活着的人没有几个能叫得上她的名字。他们仰望她走上祭天殿,远远看着她举止肃穆。他们当中没人敢正视她的眼睛,都在心里偷偷揣测着她的说过的话,她看见的是黑压压的必恭必敬的颔首。

她们活过的时间足够让看尽无数悲欢,足够看着对她们微笑过的面孔一一走远,足够看遍风起云涌乾坤颠倒,足够让人们忘记她们的面孔,足够让她们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她们是大祭祀,她们是活神像,她们是顶天柱。

她看着人群,心想这些人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练习过。怎么能做得如此整齐。还真是为难他们了呀。

哈。哈。哈。哈。

她觉得那沉睡的老人若还能看见这个场面,只怕也会笑出来。

葬礼结束的哀乐随着离开的人群呜呜咽咽的扩散开来,当中还夹杂几声恰倒好处的啜泣,与哀乐奇妙的和谐。

素霜终于不可抑制的大笑出声。





其三   无觅处

素霜最近总是丢东西。

先是书签、荷包之类的小玩意。起初还没有察觉,当想起要用的时候才发现在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不知去向。

毕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不见就不见吧,素霜想。没有书签就小心的在书页下方折一个角,没有荷包就索性不佩带香物。书还是照样读,祭祀服还是照样穿,日子还是照样过。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一头乌发,眼角和额头都没有皱纹。

可是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情况却丝毫没有好转。素霜丢失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快,从可有可无的小物件到常用品,从不知不觉到几乎可以发现是以一天一件的速度在消失。祭祀专用的发钗、玉佩,爱看的书,占卜用的罗盘和水晶球,仿佛都长了腿一般纷纷逃离。

素霜暗暗有些心惊。是什么人可以视她为无物,如此猖狂的接连作案,把她身边之物从她眼皮底下带走。

于是她找来了个带锁的箱子,把重要物品统统锁了进去。还设上了结界。除了她以外不可能还有人能靠近。但丢失依旧没有停止。友人的信件,心爱的长裙,母亲亲手绣的手绢,似乎都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凭空消失了。

一天早上起来,竟然连箱子也不翼而飞。

素霜只觉得背后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用传心呼唤负责自己日常家务的侍者,喊了半天也没有人搭理,只好自己亲自出去找。

一路走下高楼,心里的疑虑却越来越大。长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出奇。平日里时时都待命的侍者们也都不知去向。而地板墙面全都干净整洁,扫帚还立在墙角,仿佛前一刻还有人在打扫。

空气有些诡异了。

素霜不得不挥手招云。站在空中俯瞰,整个九玄竟然看不到一个人影。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又揉揉眼睛,不是在做梦。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人都到哪里去了!?

她近乎惊慌的降落在圣祖的房门前,差点摔了一跤。敲敲门,没有人应。壮着胆子推门进去,书桌上的青瓷茶杯还冒着热气,书本翻开放在一边。素霜走过去摸了摸椅子,热的。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圣祖大人?”回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素霜直流了一身的冷汗。

她在长廊上奔跑,推开每一扇门和窗,呼喊着她认识的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一个房间都显示着刚才还有人停留的的痕迹,然而每一个房间都空空如也。偌大的九玄只有她的脚步声和叫喊声在回荡。几千人仿佛突然蒸发掉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太奇怪了,太诡异了!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她害怕起来,招云腾空而起,飞快的飞出了九玄,向不远处的一个山谷飞去。

山谷里有一个小巧的庭院,玲珑别致的房子和树木流水,正是素霜常常梦到的家。此时已是黄昏了,霞光蔓延了整个山谷,但她无暇欣赏,连门也来不急敲直接闯了进去。

所有家具的摆设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厨房里的火炉上还架着茶壶,冒出父亲喜爱的茶的香味。她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依旧是什么人也没有。

正当她几乎绝望的要尖叫出声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她飞奔出去,夕阳里她的父母正一同向她走来,父亲的身上还背着药篓,似乎是刚从山上采药回来。这个时候母亲看见了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张开嘴正要叫她的名字。

突然他们就从她的眼前凭空消失了。她还来不及反应,视野里再次一个人影也没有。

手脚冰冷的楞在那里,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在血管里冻结成冰

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轻笑声。她猛的一转头,戒备的拉开架势。眼前的情景让她再一次楞住。血液却突然轰的一声冲向头顶。

她看到的是她自己。

幼年时的自己,少年时的自己,还是苍穹最优秀学子时的自己,成为九玄导师时的自己,第一次穿上祭祀服的自己。

许多个自己站在一起,笑盈盈的看着她,然后轻巧的转身,迎着夕阳走去。她连忙追过去,但是任她怎样拼了命的使劲奔跑,她们还是离她越来越远,最后也消失在空气当中。

素霜崩溃的坐倒在地。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山谷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或者说,整个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风吹过树林,月亮又升了起来。

在冰冷的晚风中瑟瑟发抖的她,默默的站了起来,朝着看不见的方向一个人走去。乌云遮住了月亮,黑暗吞没了一切,她也渐渐融进了黑暗当中。

她终于不再害怕。





她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奔流里的一滴水。结果却成了磐石。
终究不存在完美或永恒。她只是在原地站得更久。
来来去去,最后都无法辨认,都不再失去,因为也不再拥有。
将不会有归途,不会有终点。不会前进,不会后退。不会希望,不会失望。
她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寂静的消亡。
世界是一个圆。
而磐石终将成为流沙,在干涸的记忆里,
真正的消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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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学子

朔风吹,燕雁飞。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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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

QQ
发表于 2009-7-4 22:25:27 | 显示全部楼层
偶的沙发……

1楼:[JX][原][短]人面桃花(萧文)
2楼: [短]昼雪(蕙馥中心,CP凝蕙)
3楼:[JX][短]凌霄<贺文>(素霜相关)
4楼:[JX][短]破晓前(云归相关)(完结)
5楼:[JX][短]流沙(素霜相关)

哇 都是有名的帖子啊~~~~久仰大名了啊啊啊……厉害+羡慕+佩服

乃的文笔很好呀~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感觉,很深奥……(对我来说的 54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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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玄三年生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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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7-14 10:43:08 | 显示全部楼层
晨JJ的文笔我认为是坛中最好的,毫不花饰,干净有力,乃大家之风~~~
个人最喜欢《凌霄》和《流沙》。感觉像是晨的成长亲历笔记(54吧)。
-----我在论坛上的处女发言,贡献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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