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幻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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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原][长]川间记事(2010.6.18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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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遗
    2019-3-24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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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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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生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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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

    发表于 2009-5-29 23:53: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文章小活动,猜猜各位初学的学子最后都进入了哪个学院?猜的结果可以跟帖并说明理由,j截止日期就是我贴出分院那一天……不过不用加密反正猜对了我也不能发奖励给诸位,囧
    目前尚未分院的学子有:川间,游岚,风鸣,牧水,梅夏,宁成,羽生
    由于他们的分院结果我已经定好了,所以就请诸位放心大胆地瞎猜吧XDDDDDD



    最近相对变闲了,反正答辩也都答完了,所以开始填坑。
    又是一章设定,真是郁闷- -
    完全不知道写的什么东西。这段拖得很久,因为完全没有爱= =
    依然是如果只有一门课的话,太短;两门有太长,于是姑且就这样吧。
    更新在29楼也就是3页尾页,为蓝色部分。


    目录:
    壹~伍:1楼
    陆~捌:29楼




    以下是正文。



    ——————————————————————————————————————————————



    迁入玄界后的二十七年,那个孩子,出世了。
    川间的名字,来自于他居住的地方。清川间的小岛,一边水量稍多,而另一边,在枯水的季节甚至会露出底来。那底是滑腻纯净的细沙,跨过去后,很快就能到达森林的边缘。
    于是父亲会带他在树丛间探险。
    但在细水恢复流动的时节,离家前的父亲总会严禁他独自离开小岛。这时,他惟一的乐趣,就是坐在浅滩边,望着日复一日的流逝,怔怔出神。有时,他在水中堆起低矮的沙石坝。看见溪水绕过石坝加快了流动的速度,更或是漫过它向前奔行时,心中有莫名的兴奋和满足。
    这时,长他五岁的姐姐山遥在一旁堆着沙子,母亲忙碌地在房中不知做着什么。
    生活似乎宁静而祥和。
    只需,忽略了那流水的对岸,幼童的追逐打闹和叫嚷。
    充满了自负、鄙弃,还有孩子般的胜利骄傲的两个字,“杂种”。
    当然,在某次母亲的狠狠斥责之后,他再也不会跳起来对那群同龄人用相同的句子还击。只需要忍耐,等到天黑,他们都回家吃饭睡觉,川间便能获得一夜的安静。
    父亲离家是为了做生意,留下的母子三人,晚饭是普通的白饭野菜。吃着这些让六岁的川间格外瘦弱,脸上也没有这种年龄孩子的特殊神采,细长眉眼中的光芒总是一闪而逝。
    当水流再次干涸,父亲带着一堆式样古怪的圆形石头回来。用这些玉石,要很多才能从吝啬的村民手中换来果腹的粮食,还有不屑的眼神。
    父母在外,川间只能继续坐在那儿发呆。身后有“扑通”的水声,怕是那群家伙又在向自己扔石子了。
    没关系,平时他们也这样,但是从来没扔过来过——
    脑后突然一疼。失去知觉前,隐隐听见的是“阿武好厉害!”“哇,真行!”这样的欢呼。
    接着眼前出现绚烂的流光。
    又蓦地一黑。
    他知道自己这是醒了,但他不想睁开眼睛。一方面刚才梦幻般的场景实在美好,另一方面,一种轻飘飘暖洋洋的感觉包围着他的身体,懒懒的很舒服。耳边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回荡,他极力想把它们挡在外面,可仍有断续的句子钻进了他的耳朵。
    “……原来……忍族……教育……”恍惚间听不清楚,但这冰冷淡漠的声音,一定属于他的母亲。
    “阿茶……不是……听我解释……”声音似乎越来越清晰。
    “没什么可解释的。你的解释,难道能让川儿好起来么?自从七年前搬到这里,我听够了。迁至此地,受人排斥,父母唾弃,逼上荒岛,我一直在让自己相信你的做法,但是看来,这么做,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今日川儿被伤着,也算是对我的提醒吧,提醒这么多年,我都是看错了人!”
    怎么?娘?娘和爹……
    川间猛地睁开双眼,光线刺入瞳孔,一片发白的疼痛。
    最后川间适应了这突然增强的光线,也适应了父母没有真的决裂的事实,最后,慢慢适应了变得更加冰冷的母亲。她愈发强硬地让川间吃那些趁着夜色飞来的白色大鸟送来的药丸。姐姐没有药丸吃——据说以前是有的,但父亲说,忍族的孩子不能进玄族的学校,于是赶走了那些鸟儿。之后它们就没有再出现,直到川间出生之后的一个月。这次父亲并没有赶走那些鸟,或许他心里,对母亲,对山遥,也存着愧意吧。
    三天后岛上来了不速之客。村长带着阿武和阿武的父亲来登门道歉。村长的皱纹堆在一块儿看不见表情,阿武父亲一脸堆笑,儿子却满是不快。川间不在意这些,只是望了他们一眼,又垂着眼睛看着地面。
    村长说了很多,川间并没有听。阿武的父亲送了一袋生米作为赔偿。阿武生硬地点了点头,说了句“对不起”。他父亲训斥了一句,揽着阿武的肩膀走了出去。出门前他迟疑了一步,却还是把脚从门槛上跨了过去。
    “这孩子,宠辱不惊,倒是适合做个杀手。”村长的身体挡住了门口的阳光,屋内俶地一暗,复有变得明亮起来。
    母亲在身后抱着双臂发出冷笑:“哼,玩什么虚情假意。不就是怕孩子去了九玄,把那点破事儿说了出去,毁了你们苟延残喘的美梦么?没用的没用的,给我等着瞧——”
    川间后脑的伤口,隐隐作痛。
    那是一种如同能把头骨切开般的疼痛。川间有时怀疑它会一直发作下去,知道他死为止。幸而母亲说他将要去九玄,九玄有很好很厉害的医师能为他治疗。忍族是没有这样的人物的,他们的医者没有玄族特有的玄脉,只能模仿着学些草药之术罢了。
    “就算那村子里有这种人,我也不会去求他们。”母亲同时还这样说。
    哦,原来九玄是个如此神奇的地方。又厉害,还能医人。
    川间的心里隐隐生出了好奇和向往。然而他是个如此自闭而不善表达的孩子,因此并没有现出什么。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母亲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却也没有办法得知真相。问母亲是不可能的,父亲也很少在家;姐姐至多坐在他旁边,与他一起默默看着清川,还有对岸的少年。阿武再也没有向这边扔过石头,只是偶尔投来目光。那眼神太远,以至传递来的是何种情感无法分辨。
    时间在流水声中悄悄逝去。直到半年后,那平素难以接近的母亲忽然唤他过去,给他穿上一套新衣:
    “记住,在九玄,不可露了怯,给他人嘲笑。”
    原来自己要去九玄了啊。
    怪不得前日,在这个季节总是在外奔波的父亲竟然出现。
    “你爹会带你坐船,沿清川向下,进了净水再溯流而上,在九玄汇下船。”手指熟练地整理着川间的衣襟。
    奇怪的一堆地名。川间看见了山遥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当母亲提到坐船的时候。
    “等你爹带你到了九玄的大门,之后的路便是你自己走的了。”细碎发黄的头发被整齐地扎起来,颈跟有些微凉。
    母亲拿起一个大包,交在父亲手上:“这是干粮,节省着吃。路上至少要走五天,不要一天就吃光了。”
    又转过身来,面对川间,凝视着他。半晌,才一字一顿道:“伏假的时候,若是不想回来,与他们说自己父母双亡便是。”
    川间还未理解母亲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被父亲拉着走了出去。回过头来看见母亲望着这边一动不动,等他们走远,疾走了两步倚着门框。山遥抓着母亲的裙摆,与母亲一般的冰冷表情下,掩盖不住羡慕和向往。
    小舟渐行,拐个弯去小岛便再也不见。川间坐下,打开布包,盒中装的,是从不曾在餐中见过的,精巧美丽的糕点。
    和糕点一样新奇的是这从来没踏足过的土地。清川一路,丘陵起伏,树林蓊郁,水草丰簇,鸟鸣幽幽。父亲仿佛换了个人,脱去了在家中的疲惫神色与忍让表情,嘴角有了笑容,话也多了起来。他与川间讲着他在外遇到的各种趣事,讲的时候,川间抬起头来专注地听;讲完了,重又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睑。父亲也不气馁,纵然收效甚微,却仍兴高采烈地一直说到了洗尘渡。
    “川儿,你看,这里就是洗尘渡了啊。过了这渡口,就是净水了。向东三里,就是万家汇,所谓‘此处打造的家具是要进千家万户’的哦。木材沿着水路到了这儿,再运到汇里,由师傅们打成各式家具,再又水路运出去。这里可是玄界最大的汇之一,几乎把当年凡世的整个郑家集都给搬了来,专长就是做些桌子睡榻……”
    川间只是低着头无动于衷,踏上了陆地。
    父亲见状,笑了起来,也只是向前走着:“川儿啊,爹带你看些好玩儿的东西!”
    川间只是一走神,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一个嘈杂的地方,有比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都多的人在走来走去。屋宇宏伟高大,在挂着轻快铃铛的精巧飞檐下人们讨价还价,佝偻的老人在木屑包围中雕刻出绮丽的花。
    “川儿,看见了吗?这些房子,可都是在三十年里建造出来的啊!”父亲拉着川间在各式各样的建筑和拥挤的人群中穿梭,他尚未看清这屋子到底有没有柱子就又被吸引于那边繁复架子的交错。直到来到了北边的一家商铺,父亲终于走了进去。
    老板见有客上门,赶忙起身:“哟,先生,您是想去哪儿?”
    “儿子今年要去九玄了,没乘过云呢,想乘着您的云走。”
    “去九玄?行行,没问题。两个人到九玄,一共是一百二十紫玉,让阿宓带你们去罢。”
    父亲一脸的大惊失色:“难道不是只要六十玉么?难道不是只算一个人的价钱么?”
    老板脸色也变了:“您是开玩笑罢,明明是两人,怎么会只收一人的费用呢?”
    父亲一脸无辜:“您这儿门外的招牌明明写着的,店庆十五周年,三尺五以下儿童免费啊。”
    “要入九玄的孩子都已经六岁了,怎会有六岁的孩子身高不到三尺五呢?”
    “老板别不信,要不我们量量?——你看!”
    待发现川间只有三尺三寸高时,老板清泪欲下:“竟有这等事情……好吧好吧,收你一人的价钱,六十玉,一个时辰后出发。”
    “没关系没关系,这样也好。我正好带儿子出去在汇里转转,过一个时辰再来。”
    “好吧好吧,算我亏大喽。招云可不是什么简单活计,你们一般人哪知道要耗费多少的精神唷。伙计记账!客人二位,去向九玄,收玉六十,落地结钱!”
    召唤伙计写账簿的时候,这老板的嗓门还真大。
    出了铺门,川间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说:“娘说坐船。”
    “那是你娘不知道现在汇里还有做这门生意的呀,她在家那么多年,外面已经都变样啦。”
    “……玉。”
    “这……爹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方便,还能让你开心,别告诉你娘好不好?”
    “……”
    “不回答……就算默许了?”
    “……”
    “哎,真是我的乖儿子!其实爹倒不是怕你娘,只是怕你娘知道以后又不高兴……
    “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们两个完全就是和现在相反的人。我是负气离家,心高气傲,自以为是,被你娘说是和只公鸡一样,啄人生疼。
    “后来我才知道,你娘那时候也是和家里大吵一架之后才会离家在玄界乱跑,但是那时候她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有时候真怀念那个一起登墨云,渡净水,探红林,穿釜炎,用斩龙韧砍树,用随手捡到的果子砸我的头还叫我‘好斗大公鸡’的宁茶……
    “似乎你娘的名字和现在她的样子比较符合呢。也都是我不好,自以为很成熟很能看透一切东西,实际上却和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地要求这要求那。住到村子旁边之后你娘就一天天变了,或许之前也变了吧,可是我没能看得出来,还坚持要回去。真是幼稚啊。
    “现在和你娘说搬家,她都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都不敢和她提出来了。其实这种惩罚才是最可怕的吧?比那什么跪搓板不给饭之类的,可怕太多了。
    “真的,一直都对不起你们。”
    川间没有说别的,只是扯了扯父亲的袖子:“爹,我想吃前面那个。”
    父子之间的隔阂被奇异地迅速打破了。纵然川间仍是不多说话,但至少不会对父亲的话做耳旁风。尝试这种新鲜小吃——槐叶冷淘时,也会因为其奇特而清爽的口感露出惊异和喜欢的神色来。
    “听说那乘云驿去年招的苍穹娃儿终于可以跑九玄汇了?”
    “是啊是啊,似乎是叫——江宓——的?唉我说呀,那九玄出来的学生,术法可是没得话儿说,就是太没见过市面了。在汇里啊,给人骗了都不知道!”
    “那可不!要不是那乘云驿的老板有点手段,我看他们呀,这生意定然是做不下去喽!让人进去再学几年?我看也只有他啊,想得出来这么个法子!”
    吃着吃着,冷淘铺老板娘和几位妇人的闲话便飘了过来。听见了九玄的名字,川间有些好奇:“乘云……驿?”
    “就是刚才咱们去的那家,能带你去九玄的那个。咱们乘云到了九玄,你就住在学校的平安庭院,爹还有事——乘云虽然贵了些,但快得很。爹早点回去,就可以赚得更多……川儿,不要怪爹。”
    “嗯。”川间低着头扒着碗里剩下的残余,却能感受到父亲正郑重地看着他。
    “在九玄,不是九玄的导师就是一起学习的学生。和别人好好相处,不要怕,也别犟。”
    川间跟在父亲身后,微微吸了吸鼻子。
    他们再次穿过那迷宫般的小巷,来到乘云驿。
    老板居然仍然是那副笑容,简直令人怀疑他的脸都僵硬了。他为他们打开了通向后院的大门:“另三位客人已经到了,马上就可以出发。”
    “另三位客人?什么时候又多了别人?”
    “您别介意,我们也是小本生意,所以要免了一人的费用还是困难了点,所以只能安排您和其他人一块走。他们也是去九玄的,所以顺路……”
    好个奸商。
    罢了罢了,总也是能到目的地的。
    走了出去,竟是一片二百步见方的宽敞平地。
    一个中等个子的青年快步走来,一脸热情和自豪的神色:“二位客人,我是江宓,欢迎来乘云驿!马上我们就可以走了,乘我的云!”
    看见川间又望着地面不说话,江宓笑嘻嘻地弯下腰:“嘿,就要乘云了,开不开心?”
    川间不领情,反而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骇住了似的,向后退了两步。
    江宓抓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父亲只好出来解围:“孩子怕生,别见怪。”川间像是被刺到一样猛地抬起头:“我不怕!”紧接着就被自己刚才的出格行为吓了一跳,脸颊突得一热。
    “好好,你不怕,只是今后,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把头抬起来可好?”
    “……好。”
    “哼,说不怕,还不是怕得要死?”
    “咦,姐,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怕得要死?”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他怕得要死?”
    “我说,游岚大小姐,风鸣小少爷,你们俩就不能有一刻安生?庄周的把戏玩了这么多遍了还不知道累啊?一路上被你们吵得,头都要痛死了!”
    “爹!你就向着她(他)!”这次是两个人一齐大叫。
    不远处那看上去是父亲的男子露出痛苦的神色,一人给了一个爆栗:“在家里面怎样我不管,在外人面前表现得稍微好一点不成么?”
    “不——行——!反正这里没人认识咱们。”略高一些的女孩儿嘟嘴。
    又是一个爆栗:“说话之前好好思考一下要你命啊?三天以后你们就是同窗,你看看你们今天给别人的印象是什么样子!”
    “反正今后我们也是这样子,给他什么印象不打紧。”矮个儿却眉清目秀的男孩子翻翻白眼,顷刻间把他的外貌毁了个七荤八素。
    女孩子却径直走到川间面前,歪着头背着手,轻快地说道:“我叫游岚,那个臭小子是我双胞弟弟风鸣。我们马上就是师姐弟了,所以就麻烦你忍受我俩啦。十二年,十二年哦!”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未换完全的牙灿烂得简直能反射出阳光。
    “谁是臭小子?我是臭小子,你就是臭小妞!”
    “敢叫我臭小妞?看我不揍你!”
    “哇啊啊啊啊啊!姐姐打人啦!姐姐不是臭小妞,姐姐是暴力小妞!”
    江宓似乎决意把这两个麻烦鬼忽视:“诸位诸位,既然人都到了,那我们就要出发了。请往边上站——二位九玄的小师弟师妹,小心被云砸着头哦。”
    “咦?不是云吗?怎么会砸着头呢?”
    “笨老姐,如果不会砸着头,那不是意味着我们走上去以后会摔下来?”
    “你才笨!傻小弟,如果都和地一样结实,那干脆叫乘石头好啦!”
    江宓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话,只向天一招手,喝道:“云来!”
    “哇,真的是云!”“你看你看,明明脚可以踩上去的!”“你看这边啊,我的头可以从云里穿过去哎!”“哼,有本事到云中间去试试啊,看不把你的头敲个大窟窿!”
    “你们俩给我适可而止!”二姐弟的父亲左边的眉毛危险地跳动,“不然我把你们全部从云边上踹下去!”
    轻云腾空而起,气流搅得雾气翻滚,白烟升腾。长风呼啸,曾经遥远的碧蓝天际,仿佛触手可及。



    那片云,如同飞鸟,在天空中轻灵地飞翔。
    刚才笑嘻嘻的江宓,现在仿佛换了一个人,眉头紧拧着,双眼盯着前方,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云,会翻么?
    翻了的话,他们就会一边滑翔着坠落吧。
    在空中无依无靠,飞翔坠落的场景,川间不去想。
    他像坐在浅滩边时一样,坐在云边,看着渺小的森林和山峦一片片在眼前逝去,任巨风轰鸣充斥着耳鼓。原本要沿着它乘船而上的净水,在地面上闪烁着清冷的光。
    一边的游岚风鸣二姐弟,看够了风景,失去了新鲜劲头又为了蒜头大的小事争论:“哪有你这么笨的,居然问人家几岁?你不知道大家都是六岁去九玄啊?”“谁叫他长那么小嘛,哪有六岁了还那么矮的!”
    另一边的他俩的父亲,正在对自己的父亲表达“要是有一个像您儿子那样沉稳的孩子就好了”的愿望,说话时嘴角微微扬起。
    江宓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头喊了一声:“九玄汇到了,准备降落,小心颠簸!”一转头,汗湿的头发糊住了脸,只能用力把头发拨拉开,差点错过了降落的地方。
    平心而论,这位乘云师的术法水平确实很不错。除了和一只鸟儿相撞被叼走了些许云絮之外,整个旅途也算平稳。
    六个人降在一个和出发时一模一样的院落。若不是白云消散前剩下的几缕烟雾尙在缭绕,川间还以为刚才的经历仿佛是梦境久久不愿醒。
    双脚重新踏在地面上,江宓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赶上了几步,为他们一行拉开了一扇和刚才完全看不出区别的门。
    直到跨过门槛的一瞬,川间终于确认,这边的乘云驿,和那边的那间,完全就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
    江宓一副三天三夜没睡疲劳过度的模样,一手撑着腰靠在柜台上,一手拿起伙计早已准备好的凉水喝了一大口,大喘了口气,汇报道:“未时万家汇,江宓带着客人到了!”
    长相不同的老板挂着相同的笑,对江宓一点头,转身向川间父亲道:“二位是吧?一共是六十紫玉,一言堂折后价。不过这孩子还真是个头小……”
    父亲掏出钱袋来,一边的风鸣却好奇地问:“咦,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几个人,付了多少钱?”
    江宓一眨眼,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乘云驿每家铺子的账簿都是施了苍穹秘术的,这边在账簿上写了什么,各家分店都能知道哦!包括你在万家汇那里打碎了一只茶碗……”
    “哇!一只茶碗你们也这么……!”
    “风鸣!你难道还要再乱来,打碎东西叫我赔钱吗?不好意思,这两个孩子话实在太多,吵了一路,害你费心了。”
    “哎呀,其实没关系。要说我们这行的,也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况且这俩小师弟师妹也还是挺有趣的……”
    哐当!到处好奇打探的游岚把铺子里给客人预备的另一个茶碗打破了。
    不仅要道歉和赔偿物款,还要阻止两个孩子的互相刻薄,又是一通忙的众人终于乱七八糟地出了乘云驿九玄汇分驿。
    一下子,豁然开朗。
    和万家汇的拥挤和丛林建筑不同——或许是那里工匠云集的关系——九玄汇的整体安排宽敞很多,货物的种类也大有差别。除了生活用品和许多川间不认识的东西以外,最多的还是一种有着青色或褐色面皮的方块形物件。
    父亲说,那些叫做,书。
    书与书整齐地放在路边柳荫下的架子上,静静地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让川间几乎有冲动要去亲近它们。
    真不愧是九玄大汇。随着人口的增加,这玄界应该会有更多的汇出现吧?而那些汇该是如何呢?是繁华还是宁静,是散发着食物的气息还是充斥着小贩的呼喝?
    无论如何,他们要穿过这九玄汇,去往九玄的大门,开始新的生活。
    同时,抛弃旧的自己。
    “嘿,是你!”对面走来一个人,简单平凡的衣着外貌如同只是茫茫中的一滴水。他摇摇晃晃与父亲擦肩而过,又恍然转身,热情地与父亲打着招呼。
    “噢噢,好久不见!”父亲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喜的表情,转过身来对川间说:“抱歉,这是我朋友,我们有几句话要说。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去追你们。”
    “嗯。”川间没有多话的习惯。
    四人继续前行。
    走了一会,四周的铺子渐渐稀少,而各种各样的大树却多了起来。九玄和九玄汇并不是连在一起的,这样是为了不让九玄的大门受到过多凡人的打扰,但是上汇里买东西就并没有想象中方便了。
    走在最前的二姐弟的父亲停下脚步。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吐字:“小川……刚才在云上的时候,你父亲告诉我,若是有人和他遇见,那八成是有新的事情要忙了,让我直接把你送到学校……小川,你父亲要供你们一家生活,也不容易。你是个好孩子,你父亲的两难你也要体谅……”
    川间的脚步微微一滞,复又走了起来,超过了他们一家三人。
    是吗。
    不是的。
    才不是呢。
    那个被称作父亲的家伙,自己那么软弱,还以为他的孩子会和他一样。那个家伙,每到清川涨水的季节,总是挑半夜的时候离开。离开的时候在川间山遥和他们母亲的睡榻前分别站了好久,却不想川间睡得浅,有人来时总会惊醒。母亲说晚上睡醒的时候睁眼会长不高,于是他一直紧紧闭着眼睛假寐。看不见父亲的脸,但是那压低的脚步声,绝对是父亲的,他再熟悉不过。
    在岛上定居十年,川间出生六年,从自己出生起父亲就在外行商,都习惯了。
    只是没想到他在自己要去九玄的时候还这样。
    原本以为每个父亲都是这样的,可看那游岚风鸣的父亲,不是要把他们送到九玄么?为何他们的父亲不需要那样奔忙的劳作?为何他们与父亲之间能够如此地说笑取闹?
    因为他的父亲,和别人的父亲不一样。是这样吧。
    他们那群人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忍族。
    这样想着,走路也成为了无意识的行为。
    那一座高大的门楼突然就矗立在眼前了。
    是个用漆色木头和白色巨石共同搭建起来的高大建筑,简朴得仿佛是随意搭建,细看却有着精巧的秩序。四周淡淡的青烟飘荡,紫气升腾。其上由巨大的黑色篆书写了字,细长的笔画纠缠,似乎有着特殊的魔力。
    九、玄,么。
    那个如同前路重重的黑暗般一无所知的玄虚世界,遥远地仿佛伸直双臂也触碰不到,靠近地如同再走一步便会被未知的不安吞噬。
    姐弟两个在一旁震慑于九玄大门的雄伟与威严。他们的父亲得意地笑:“嘿嘿,厉害吧?想当年,我也在九玄变成今日样貌的路途上可也是出了一把力……”
    “哇,真的?”“爹你好厉害!”
    接着游岚和风鸣对父亲的赞叹便被一个男声打断了:“出了一把力?风夕,你不会指的是你在大门顶上留下的脚丫子印吧?”
    另一个略高的男声接着说:“如果是指那个的话,不好意思,屋顶的瓦片早就补好啦,出力无效!”
    继而是一个柔和的女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风夕啊,新瓦的钱你还没赔呢。上好的琉璃瓦,每个五紫玉,你踏坏了十一块总共是五十五个紫玉,加上十五年的利上利,利滚利……”
    五丈前的空气如同水纹般潺潺波动起来,从波纹的中心伸出来一双细长白皙的手,然后是一张端庄微笑的秀丽脸庞,最后整个人终于浮现了出来,原来是一位身衣蓝裳,头着碧簪的女子。
    她身后又钻出了两个青年男子,都是瘦长的身材,不过一个着玄色长衣,一个穿素色袍服,一个硬板着脸努力装出凶恶的表情,另一个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坏笑。
    “白群大祭祀,您就不要取笑我了,您的利息向来高得很,九玄上下怕是只有二圣才敢问你借钱喽。”风夕的苦笑蓦然扭曲,“倪黯、倪荼,你们两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当了祭祀就不顾兄弟了?”
    素衣的男子咧开嘴大笑:“那可不敢,只是兄弟们还有帐抓在大祭祀手里呢,不敢不卖命干活呀。倪黯,你说是不是?”
    “那你们就把我把瓦踩烂的事情捅给大祭祀了?”
    玄衫的男子嘴角一撇:“如果不把你干的坏事揭露出来,那赔钱的就是我们了。风夕啊,你难道忍心看好人受罚,坏人逍遥么?这世上还有没有公理了?”
    风夕还未反驳,那女子却盈盈笑道:“快别这么说了,好像我是那专门放贷的似的,给学生们取笑。”
    风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父亲:“爹,原来,你欠了这么多钱……”
    三个男人大笑,蓝衣的祭祀也“噗”一声笑出来,留风鸣一人睁大眼睛困惑不解。
    待笑够了,风夕板着脸拍拍风鸣的头:“笨小子,这边的是白群大祭祀和倪黯、倪荼两位祭祀,你和你姐以后小心别惹着他们三个小心眼的家伙,听见没有?”顺便无视了某两个被称作“小心眼的家伙”的抗议。
    “听见!”
    “爹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让祭祀带你们进九玄。以后要好好相处,知道没有?”
    “知道!”这次是姐弟俩一齐大声回答,然后两人对视,互相抛了个白眼。
    “好好学,不要丢了你爹的老脸。学好了爹就常常去看你们,明白没有?”
    “明白!”
    风夕又转向川间,看着他,最终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倪黯倪荼溜过来和风夕说笑,白群大祭祀也走过来,要拉着川间的手带他进九玄的大门。川间却如同被烫了一样把手藏了起来,白群想再去寻那只手,却被川间逃开。他只是一个人低着头,默默地向前走去,没有往回看一眼。



    相较于九玄学院的大门而言,学校的内部并未带给川间更大的震撼。可能由于之前看到的新鲜事物太多了吧,这里甚至有些平淡无奇。
    在川间的印象中,九玄似乎是一片比清川附近的山脉还要广大的土地,树木繁茂,建筑诡奇,有着各种各样的怪人走来走去,发出嘈杂的声音,直把人逼进角落里,难以呼吸。
    而事实上,从朝南的大门走到白群大祭司口中位于靠近九玄中心的平安庭院,总共只用了二刻的时间。其间他们似乎穿过了某个学院,但川间却连学院是什么都不知道。
    平安庭院,是新生刚入学时,居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四合的院落,每边都有十间厢房。四边由抄手游廊连起,角落处是门以供出入。院落中稀稀落落地栽了几棵树,虽不多,却将天空遮去了近一半。中央是青石铺就的平地,明晃晃反射着阳光。
    白群领着他们来到了东边的房间:“今年的学生都住在东厢房和北厢房。游岚住在东厢房三号,风鸣四号,川间五号。一号住的是梅夏,二号是牧水,来得比你们早些。后面的房间都是为你们之后到的学子准备的。这几日你们就先在这儿住下,饿了可以去西边的四味轩。无聊了,往东去初学转转也可,但千万别跑远着。四日后人也差不多来齐,我会带你们参观九玄,同时说明一些要明白的,之后就可以开始你们的初学日子了。路上奔波了几天,相比你们也累了,今日就早些休息吧。”
    话毕,施施然消失在空气中,留下小毛孩们还在对这精妙的法术崇拜不已。
    “哇——!真是厉害的法术啊!我以后也要学!这样的话,回去给草草、阿松她们看,一定会羡慕死我的!”风鸣一改方才的紧张样子瞪大眼睛,心都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哼,你就臭美去吧!草草为了不能来九玄的事儿,在我们出发前哭了三天,回去你要是又因为九玄的事情把她惹哭,那就自己负责安慰她到不哭为止好了。这建议不坏,嗯?”
    “姐你怎么能这样呢!我知道你个子比我高,动作也比我笨一点,要练这法术撑开的空间比我广阔所以可能不大容易,但是也不能嫉妒有着先天优势的我啊!”
    “臭小子,小不点!一个男孩子,长这么矮还好意思说!”
    “谁说我矮了?姐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啊?川间他比我还矮呢!”
    突然间自知失言,姐弟俩一下都顿住不说了。气鼓鼓地瞪着对方,眼角却齐齐不由自主瞥着一旁被忽略的那人。
    川间却仿佛未曾听见他们对于他身高的评论,只是默默地打量着这屋子,东厢三号房。
    房间并不大,一桌一床,一橱一柜,撑得满满。普通的方桌,朴素的木床,简易的漆橱,空空的立柜,另外还有面盆、座椅等物,全则全矣,却也大多不甚华丽,够用则已。青砖墙,小轩窗,倒是与屋内的摆设十分和谐。
    气氛一时尴尬了起来。川间也不在意,继续观察,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已经备好了换洗的衣物和少许的水果糕点。
    游岚似乎也发现了这些,并把它们当成了救命稻草:“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我要换衣服了,这几天都脏死了——风鸣你快点出去啦,不然小心我揍你!”
    川间和风鸣被不由分说推出门去,后脑勺差点撞到重重关上的门板。二人面面相觑,风鸣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咧开嘴笑:“那,既然这样……我也去换衣服好啦。”一转身,哧溜一下钻进了四号的门。
    只剩下川间一个人,空落地站在廊上。
    接下来该干什么了呢。
    在这陌生的地方,不过短短半天,自己竟已然习惯跟着那吵闹的两个人一起做事了么。
    哦。
    那我,也去换衣服吧。
    跨过五号的门槛。这是一间和三号极为相似的房间,看来每间应该都是一个样子的吧。
    穿上了在桌上放着的青色长衣,又解下头上扎的褐色麻线,想要换上那条同是青色的发带。
    左手抓起一把头发,右手笨拙地拿着二指宽的布条想要系上,却发现,用一只手无论如何也不能打上一个最简单的结。
    左手想要帮忙,手指一松,头发都滑出了指缝去,又乱糟糟地披散在肩上。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头发却总是执拗地不愿被束缚起来。
    川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束起头发。
    在家的时候,总是披着头发,亦无人理。第一次束发,还是在将来九玄之时。
    一刹那,仿佛发间又有母亲手指的温暖触感。
    母亲给自己穿上新衣。
    母亲为自己整理衣襟。
    母亲一边严厉地嘱咐,一边用梳子梳理川间柔软的头发,将它们细心扎起。
    而现在的自己,只能双手捧着那条发带,怔怔。
    脑后的旧伤隐隐刺痛,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全身郁结到一个点。
    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川间双手抱头缓缓蹲下,一阵强烈的无力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幸而一阵敲门声拯救了他:“川间?可以进来吗?”是游岚的声音。
    他一惊,俶地抬头,要回答的时候却发现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站起身克制住突然动作带来的眩晕,咽了口唾沫让自己稍稍冷静,勉强应了声:“嗯。”
    “那我们就进来了?”
    光线从打开的门缝中涌入,屋内亮得有些刺眼。
    游岚和风鸣出现在门口,穿着一色的衣。
    风鸣像看见妖兽一样盯着川间的脑袋:“你那头发是怎么回事?”
    川间随手将发带扔到一边,脸也转向了相同的方向:“我不会。”
    游岚笑道:“敢情感情你这么久没出来,就是因为不会弄头发?”
    “让姐帮你吧,姐扎头发可厉害了,连我的头发也……”
    “小子你欠揍?还嫌不够丢人啊?”威胁完小弟,游岚又摆出一副不情愿的表情:“算了算了,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记住了,一次,就一次哦!”
    三下五除二,川间怎么也收拾不了的头发在游岚手里居然服服帖帖了。
    风鸣大喇喇地从盘子里拿了一个本属于川间的红灵果,咬了一大口:“看,我说吧?我姐别的不行,就这个和打人最在行……哎哟!”
    “你呢?你连这俩都不行,唉,真是可怜!”
    “姐!在外人面前好歹保持一下形象嘛!”
    “反正川间也早就习惯我们这个样子了……”
    “我想,那个外人,大概指的是我们……”游岚的话被门口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
    三人齐齐将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两位同龄的少女,想必就是牧水和梅夏了。听声音的语气,话似乎是那个腼腆笑着的女孩说的。尖尖的下巴加上瘦削的身材,如同能被一阵风吹走似的。她的同伴也很苗条,但是看上去筋骨结实,嘴角微微上扬,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简洁明了地说道:“我是牧水,这是梅夏。还有问题么?”
    “啊?”“嗯?”“……”
    “那就是没问题了?挺好。看你们也挺累,应该也挺饿,现在也到了饭点儿了,咱们一块儿去吃饭吧!”
    这次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三人一晃眼间,“四味轩”的招牌就挂在他们头顶的横梁上了。
    门面不大,门外一块牌子却很醒目:欲送餐者,传心庞小二!
    走进去倒是宽敞得很,一间套一间的。外间摆了有十多张方桌,按他们的身材每桌坐八人不成问题。左边是座木质楼梯,看来还不止一楼。不过虽然空间很大,但是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其他人了。
    刚这么想,不知道什么地方就冒出一个人来,短打扮、包着头巾,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看见有人光临他居然吓了一跳:“哎?来吃饭的?”
    游岚撇嘴:“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吃肉的!”
    风鸣插话:“还有,要吃菜!”
    梅夏一脸同情地看着他:“小二叔,您睡糊涂了吧……”
    牧水决定性地一挥手:“小二叔,上菜!”
    被称作小二叔的男子还在愣神:“上菜?上什么菜?”
    “所以才说小二叔您睡糊涂了啊……伏假的时候也就那么几个菜可吃,现在除了我们也没有几个人会来,您也没事可干,就帮我们把菜拿来了罢。”
    小二叔就戴着尚未睡醒的表情送来了几个菜,重新消失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唉,小二叔又去睡觉了么……”
    “唉,每天就吃这么几个菜,真是好无聊啊!”牧水用筷子拨拉着碗里的紫菘,露出无奈的表情。
    “等伏假结束以后,其他人都回到学校,应该会有更多的菜可以吃吧。”梅夏也无奈地笑。
    “可是到了那时候,四味轩会有很多人啊。到时候就抢不到吃的了。”
    “真的是这样?我总觉得这里应该能让大家都吃得不错……”
    一边的三人直接无视了梅夏和牧水的牢骚。游岚和风鸣看来是饿坏了,风卷残云般把能吃的都吃得一干二净。川间也吃了不少,一是确实饿得狠了,二是这菜确实风味鲜美,与家里的野菜就饭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自然,母亲最后做的那盒点心自然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但是这几日,确实是迟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呢。
    等到梅夏和牧水准备开吃的时候,桌面上已经只剩下那盘被牧水摆弄着的紫菘了。
    牧水的眼睛扫视着全桌的残羹,和空空的盘子边吃得饱饱的人。
    风鸣脸上的满足表情顿时碎裂:“牧水姐,这个……回去以后我把从家里带来的吃的,加上屋子里的点心,全部都给你们,好不好?”
    “不仅是我弟的,我的那些也给你,好不好?”
    顿了一会,牧水的眼睛终于停止了压迫,和梅夏瓜分了最后的菜叶子。
    等到回到平安庭院的时候,天色已经略晚了。
    似乎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脱离牧水的魔爪,风鸣的脚步变得特别轻快。接着,他就“嘭”的一声和面前的人撞了个正着。
    “啊啊对不……”刚说了一半,风鸣惊愕地指着那人:“衣服!那是我刚换下的衣服啊!怎么会在你那里!”
    川间一看,自己的衣服也被那人抱着。而她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她的头,从川间身边走了过去。
    “别奇怪啦,那是灵魅,是由学校的灵魅师操纵的。咱们的衣服都是灵魅洗的,房间也都是她们打扫的哦。”牧水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原来是这样。川间试图回想那灵魅的模样,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明明刚才还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她的脸,空余那身缃色的长裙飘荡。
    等到走进自己的房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果然已经被拿走,洗脸水已经打好,地也扫过,而床铺也整理好了。
    那自己该干些什么呢。
    坐在桌子旁边,研究木质的纹路直到困倦,于是就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又看了半晌,终于沉沉睡去。
    在九玄的第一日,就这样过去了。



    平安庭院中的几日颇为难耐。川间原本就是习惯于独自发呆的人,游岚风鸣二姐弟在身旁没了新鲜感,聒噪渐少,业已习惯,然而陆续多出的十多人还是让他难以接受。若是他们只是做自己的事情便也罢了,但是每每新生到来,庭院里便沸如煮水,围观之人里外三层,还要各间房间都一一拜访,加上师兄师姐们也渐渐返回,原本清静的院子里竟然连让自己远离嘈杂的地方都没有了。
    “川间?大祭祀说,你再不出来就不带上你了!”
    听门口声音的那个嚣张的态度,应该是羽生吧。难得几个让川间印象深刻的同年,总是穿一身大红的衣裳,到了平安也不换上院服。虽说新生没有硬性穿着院服的规定,但是在一众素雅的青衫之间,红裙总是异常扎眼。平时有新生来了都是第一个发现,当然也是第一个会去传播这个消息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也确实该出去了。
    本来不想出去的。外面那么多人,还有那几个看上去很奇怪的祭祀。一定是乱七八糟,吵昏了头。其实被落下也不错。
    可是这样的话,在外面等着的他们会不开心吧。
    那种表情太可怕了。母亲生气的时候,川间向来是连看都不敢看一眼的。
    一边回想着这些,眉间不由畏缩了一下,仍然站起来打开门,跨了出去。
    将近有二十个新生,乱哄哄地都站在院子中间了。
    被叫做倪荼的白衣祭祀首先发现了他,向这边招了招手,嘴上说了什么,不过太吵了没能听清。估计不过是让他快一点过来的意思吧。
    于是疾走前去。
    蓝衣的白群祭祀声音依旧柔和,却依然能让一群孩子安静下来:“明日,九玄就正式复课了。你们应该知道了,九玄共分五院:雷霆主攻,深木主护,清风主愈,迷雾主乱,苍穹主神。学子六岁入学,于初学学习两年后分院。分院后各院掌教便会对该院学子进行试炼,试炼通过者方可进入五院之一学习。在所在学院学习十年后结业,通过最后的试炼,才可在外自称九玄弟子。当然,如果足够出色,也可以进入各院的秘院继续学习,不过那是后话了。”
    “那么,我们就先去初学,你们最初两年学习的地方罢。有些弟子可能已经去过了,不过我们还是体谅一下昨天才到的同窗们吧。”
    从东北角门出去,就是初学了。
    说是初学,不过是一座学堂分为三间,坐北朝南。门前一个小院,平平整整四四方方,中规中矩得很。听白群祭祀说,学堂的三间房,边上两间分别是一年修为和二年修为学习的地方,中间一件放了些书本杂物,以供教学所用。
    “好了,这初学也没什么可以参观的,你们明日就要在这里学习了。到时候这里的样子,你们一辈子也忘不了喽。接下来我们去祭天殿,好不好?”倪荼祭祀似乎已经在一群孩子里成了大王,只挥手一呼大伙儿就纷纷回答:“好!”虽只有二十几人,声音仍然震天价响。
    穿过初学,赫然发现自己面前是一排汉白玉的台阶。台阶的顶端是一座高台,台上大殿顶上蓝色澄澈的琉璃瓦下,暗朱红色的柱子分外耀眼。大殿的东南和西南分别有一座同样色调的楼阁——
    “咦?这土堆怎么是这种形状?”游岚说着,手里比了一个缺了一边的“口”形。
    “然后,初学、平安、四味轩,分别在这里、这里和这里么?”风鸣在大口的中间从左到右点了三下。
    哦——
    川间明白了。祭天殿下祭天台的两翼,这样包围着他们住的地方。
    真是有趣的大房子呢。
    “这里是祭天广场,广场上的是祭天台。中间的大殿就是祭天殿了,除了平时有事会让所有人在这里听从号令外,每年的神恩祭也都在这里举行。神恩祭中,各个学院都有表演,也算是有些看头……看我作甚,我有什么好看的!”倪黯对于学生们对他讲解的无视十分恼火,“看着大殿!记住了,大殿旁的那两个楼,离我们近的那间是天镜阁,里面是只有二圣才可以进入的天镜室;远的那间是璇玑阁,保存着不少古籍善本,一般学子也不得进入。别忘了,否则……”倪黯露出报复性的一抹冷笑,所有学子登时噤声。
    “这样祭天殿也见过了,带你们去见见各个学院的样子吧。首先就去苍穹好了。大家站开——云来!”白群一招手,云便飘来了。
    “咦?怎么和乘云驿的江宓他们用一样的方法啊?”
    “因为这样才能把你们这群好吃鬼运到苍穹去啊。”
    循音望去,原来是牧水。
    “好吃鬼?是谁一下把我们三人的水果全吃了的?”游岚来帮弟弟说话了。
    “不是的不是的,那天还有我呢。其实我和牧云只是每人吃了一人半的量,况且如果那些水果够当饭吃的话,我们也不用去四味轩了……”梅夏依旧是腼腆地笑,说出来的话却有条有理。
    “唉,羽生太麻烦了。她说话总是‘祭祀说’‘祭祀说’的,烦是不烦!要不然,才不会来找你们……”牧水望着天嘟囔。
    风鸣咬牙,正欲反驳,却听见倪荼招呼:“那边的五个,快过来快过来!不然我们就不带你们去苍穹了哦!”
    虽然招云的手法相同,白群的驭云术和江宓却完全不同。或许是目的不同,江宓的云行进得飞快,而白群的云和地面一样平稳,缓缓地升上天空。
    “你们一定很奇怪,苍穹为什么在云上吧。这事发生在九玄刚刚建立的时候了,这两个小祭祀还没有出生呢。那时,原本是想把九玄建成五边的结构,每边一个学院。但是当时苍穹的掌教苍古坚持说,要让苍穹避世修行,因为苍穹主神,需要静修不被打扰才好。于是二圣就想了办法,令苍穹浮空,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呢,在苍穹上小心点,掉下去没人救你!”倪黯的威胁总是十分有效。
    “呜,原来九玄这么危险……”
    倪黯低下头面对着那个圆头圆脑的男孩:“这简单。你只要平时乖乖待在平安不要出门,并且在两年后试炼的时候被淘汰,就不用担心‘宁成’的名字被打上红叉了,是不是个好主意?”
    “那,那不行!我还想好了,我一定要去清风的!”
    倪荼大笑:“那就不许害怕啊。想要学玄界最好的法术,总要遇到点困难的不是么。”
    “别闹了,你们两个。苍穹到了,领他们过去吧。”
    “明白了明白了,白群大祭祀!”倪黯倪荼领着学子们从这块云走到那块云,白群在最后收了云,也跟了上来。
    苍穹的建筑有着柔和的外貌,回廊院围都不规则的起伏着。青碧的瓦和淡白的墙,用一种特殊的晶莹石料建造,颜色和天空嵌合起来,几乎分不出彼此。
    “每个学院的基本结构,都是一间主殿和两间偏殿。主殿用作日常教学,偏殿分别是学子的住处和各院典籍存放的地方。另外还有一些各院自己的东西,比如清风的药圃,雷霆的角胜台。目前就是这样,当然,今后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改建,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白群大祭祀!怎么带着新生来参观,都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准备。”云端走来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走近了便恭敬地作了一揖,“原来两位祭祀也到了,无人接待真是失礼啊。”
    “无妨无妨,本都是在九玄里一同教导学生的,讲这么多礼数……实在太麻烦了……啊,不过牧维导师,你们掌教还没回来么?”
    “掌教还在郑家汇和乘云驿的掌柜商议结业学子的去向呢——您知道的,乘云驿最近缺人手的很,苍穹却找不到那么多愿意以此谋生的学子,都觉得这工作太无聊,对不起他们学了十二年的工夫。他们那边的月钱已经加到六百个紫玉了,但是掌教坚持说,要是能涨到八百,他就推荐学生去那儿。所以目前双方争执不下,其它导师还在过伏假,院里不能没有人,就只能让我先行回来了。”
    一旁的牧水无奈地用手遮住眼睛,这动作却让苍穹导师发现了:“啊,牧水也来了。这几日在平安还好吧?没有吃不惯睡不惯吧?没有受人欺负吧?我受你父母嘱托,把你带到这里来,可不能出什么事情……”
    “好了好了……我什么问题都没有,叔叔你可以不用继续问啦,我有事会来找你的。”
    “叔叔?怪不得知道这么多!”“好厉害……叔叔是导师呢!”“不过这叔侄俩……差异还真大啊……”
    “牧维啊,有我们看着牧水,你还信不过么?不用担心啦。”倪荼嬉笑的表情使他的话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可信。
    “好了,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们就继续去其他学院了。牧维你先忙你的去吧。”
    “是,大祭祀。”牧维又深深一揖,才走进大殿。
    乘着大祭祀招来的云,他们看见了许多从前没有看见的东西:南方的深木建筑简单,不甚显眼,最吸引人注目的还是微微起伏的如盖巨树;西方的雷霆有着厚重的陶瓦石墙,看上去结实的青灰色建筑却可以被雷霆战气轻易击碎;北方的迷雾大殿木色发暗,香气扑鼻,虽未开学却早有清音绕梁;东方的清风里,灵泉围绕着的青瓦白墙间回荡的是略带苦味的药香。
    “各院都去过了,想必你们也累了吧。从清风往西就是四味轩,去吃些东西,午后我们去九玄汇买些东西,明日就该上课了。”面对疲惫但是异常兴奋的新生们,白群最后这样吩咐。


    “啊,结果不还是回到了九玄汇嘛。”走进叫做苍龙门的大门,风鸣显出一副乏味的表情。
    游岚脸上也没有兴奋的神色:“就是啊,我以为会带我们去个从来没去过的新鲜地方呢。结果居然是这样,真没意思!”
    由于白群祭祀并没有出现,他们又一路从平安走到了汇里。原本能出学校的兴奋已经被打消不少了,结果又来到了这里,想必是很失望的。
    从他们身边走过的牧水听见了,不以为然地说:“不喜欢就回去啊,反正我们是来买东西的,又不是来看没看过的房子的。”
    和她在一起的梅夏抿嘴笑了笑:“快别这么说,给羽生听见了告诉了倪黯祭祀,他可能真会把你们送回平安呢。况且,我们刚到的时候也没能好好看看这地方,这次能仔细了解也不错啊。”
    梅夏说话真厉害呢。三人好像都服气了的样子。川间这样想。
    “前面就是九玄汇的书铺——觅书阁了。想买的书都可以到那里去买,不过要注意,买的书自己要能看得懂……”倪荼话还没说完,一群孩子就呼啦啦冲进了原本就并不大的觅书阁大门。倪荼一脸苦笑,而倪黯摆出一副肃杀表情,大吼了一声“买完了就出来!不要磨磨蹭蹭!”,硬生生使得那人潮滞了一滞。
    川间最后一个走了进去。书,就是那种用一叠纸做成的方块吧。他不知道为何要为它专门建座店铺,也不知道为何有这么多人会喜欢。站在人最少的架子前随意翻开一本,上面全是他所无法理解的墨团,实在是无趣的很。
    突然后背被人猛地拍了一下:“川间!那边人多,你来得晚,我们帮你把今年要学的课本都拿来了,接着!”一转身,就有一堆书涌进怀里。川间好不容易接住,抬头一看,竟是游岚。一边的风鸣笑得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姐姐这么大的块头,也就这种时候派得上用场啦!”游岚气急败坏,却碍于抱着一沓更多的书,腾不出手来敲风鸣的头,只能恨恨道:“哼,你再敢这么说,我就不帮你拿书了!”风鸣却不管:“书也给你了,我们就去看别的书了。川间你也找找有没有自己喜欢的好啦。反正九玄学生在汇里买书啊笔啊的,都不要钱,想买多少买多少!”
    只听“哧溜”一声,风鸣钻进人群就不见了。游岚急了:“哎!风鸣!不要乱跑!你跑丢了我就惨了!”一边大喊,一边挤开人群追了上去。倒不是说她真的那么占据空间,不过是那些书太过碍事了。
    看姐弟俩都消失了,川间转回头,继续盯着那一架子的书。按照他们说的,自己如果只拿了这些书,岂不是会很奇怪?是不是,该随便拿几本呢……可是,如果拿了什么不符合自己的书,是不是会显得更奇怪呢……
    最后,川间暗自下了决心,看见了哪本书被拿了很多的,自己也去拿一本。在铺子里转一圈下来,竟也是收获颇丰了。
    接着他又看见别人选好了书的,都到门口坐着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那里去登记了。于是川间也跟了去,待排队轮到自己时,把书全部堆到了那人的桌子上。
    “啊!啊!我的砚!小心小心——啊——”伴随着打碎东西的清脆响声,那人保持着起身追砚的姿势颓丧地低下了头。待抬起头来,一脸的幽怨表情让川间不由后退了一步。
    一边的倪黯一脸不耐烦:“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砚台,我赔你一个便是了,不要总是这种表情,很吓人的。”
    “是,师兄。”书生的脸恢复正常。只见他手指了指书,又指了指记账的小册子,小册子上立即浮现出用工整字体书写的书名。
    “所以说了,不要总是叫我师兄啊。我是迷雾的你是苍穹的,根本就只在初学拜过同一个老师嘛。再说,你明明可以用这投影术的,为什么还要总是用笔墨书写啊,还不嫌麻烦!”
    书生的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可怕的表情:“都是那个老板,说什么要用心去写,用法术不能体会到书中的真谛……要不是我喜欢书,谁会到这种可怕的地方来工作啊。”
    川间抱着书飞快地逃出了觅书阁。
    游岚和风鸣看来早已在店外候着了,看见川间便对他招手。
    “川间!都买了些什么书啊?”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风鸣则毫不客气地一把抢过,“啊,幻……《幻兽说》?原来你喜欢这个啊?听说幻兽是最近才出现的新鲜东西呢,嘿嘿,连我都有兴趣了。”
    并不是有兴趣……看见风鸣一脸喜欢的样子,川间又把这句辩解咽了下去。
    “哪像你啊?一个男孩子,买什么《初舞》?羞也羞死个人了。”
    “哎?姐姐你不喜欢啊?上面有很多很漂亮的画嘛。姐姐不也买了《游空详论》这种奇怪的东西?”
    “在天上飞很方便啊。用来追着你打效果应该也很好。”
    “啊!我认输我认输!”
    “倪荼祭祀说了,把书都放到刚才发的乾坤袋里,然后跟我走。”红衣飘过,羽生用一副公事公办的冰冷语气说。
    “乾坤袋?就是这个小袋子?”游岚从身上摸出一个精致的梨子大小的绢袋,狐疑地打量。
    风鸣大大咧咧地解开袋口,轻轻一拉,居然拉到了双臂长。于是他笑嘻嘻地把书塞进去,满意道:“居然能装下,真好真好。而且装进去以后就和没有重量一样啊!怪不得要一人发一个这样的乾坤袋呢。”又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羽生,“羽生她好厉害呢!这么快就能发号施令了。”
    游岚皱了皱眉头:“是么?我倒觉得她极其傲慢,令人生厌。”
    说着,就到了离觅书阁不过百步之遥的四宝房。倪荼已然等在门口,见到他们过来,便说道:“大家排好队,到里面去领明天要用的笔墨纸砚。以后如果不够用了,自己来领就可以了。”
    川间见他手里拿一个灰色的东西交给了跟着大家过来的倪黯,想必就是要给刚才那位书生的砚台了。倪黯从他身边走过,用砚台轻轻敲了一下川间的头顶,大袖飘飘走向了觅书阁。望着他的背影,川间心感一阵愧疚。
    领了文房四宝,他们又去了东衣馆和行云鞋店。和之前去过的地方不 同,这两处的物件都是需要花钱的。玄界的钱即是那些被称作玉的玩意,之前父亲就带回家里过的。不过那时川间并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今日才明白不仅这些是钱, 不同的玉之间还有诸多差别:玉有翠玉、白玉、紫玉,而十六翠玉兑一白玉,十六白玉兑一紫玉。当然,说是玉,其实是一种半透明的圆形石头,似乎也只有玄族才能够找到这玄界的玉脉并将其开采出来。
    而自然,川间身上并无一块玉可用。
    在九玄,每院提供常服两套,礼服一套,工服一套。穿着久了有些破旧,或是身形渐长衣物不合,只要去经纬馆便可更换。所以,一般的学生并不需要花费什么用于衣物。而那些富有的或者爱打扮的,也有愿意在学校穿着自己衣物的,都会到校外添置。
    而游岚风鸣姐弟也显然不是这几种类型的,因此在游岚花十白玉买了一条鲛丝发带后,三人就没有再买其他东西。
    “羽生果然喜欢红色啊,她又买了大红的汗巾?”
    “是啊,听说花了整整一个个紫玉呢。”
    “哇,好贵!我买的布鞋只要十四白玉而已……”
    “快看!那把青锋剑好漂亮!但是居然要二十紫玉,我以后赚了钱一定要把它买下来!”
    伴随着新生们叽叽喳喳的喧闹,他们最后到的地方就是百味楼了。倪荼站在百味楼精致的门脸前喜气洋洋地介绍:“这里呢,就是全九玄学子在九玄汇最喜爱的地方——百味楼!百味楼是在九玄汇初建立时就有的饭店,也算是九玄汇最早的建筑。光招牌主食就有冬凌粥、五色饼、绿荷包子、松花饭,与九玄的四味轩不可同日而语,乃宴请庆贺的最佳场所。”望着学生们露出的嘴馋表情,倪荼清清嗓子,继续道,“当然,今日的晚餐还是回到学校里去吃。”
    “唉……”大家纷纷发出失望和不平的声音,拖着脚回到了平安庭院。
    打开房门,突然一只黑隼扑棱棱飞了进来,站在桌上向川间伸出一条腿。
    这定是从父亲那儿来的了。
    这隼是父亲从小驯的,在父亲外出的时候常用它来给家里送信。所以这次,它应该是给川间送信的。
    他从隼腿上的铁质小桶里取出父亲的信,蓦地有些茫然,连黑隼飞走的声音都没听见。
    自己,看不懂啊。
    展开卷成一条的信,从纸张里掉出五枚紫玉来。纸面上果然也是那些墨团,自己一个也不认识。
    “川间?能不能把那本《幻兽说》借给我看看?”
    川间回神一看,原来是自己忘记关门,风鸣站在门口向里面探头探脑。他看见川间手上拿的信,一下兴奋起来:“哎?那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呢?能给我看看吗?”说着就扑上来抢。
    川间扭过身子护着信,小声道:“不能,别看。”
    “不用遮遮掩掩的嘛,难道是书里带的玄术秘笈?哇!川间你怎么能这样呢,有什么东西居然不和好兄弟分享,太过分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不要看了!”川间突然大声吼道,一拳朝风鸣打了过去。
    这一拳直中风鸣的面颊,愤怒之下力道自然不小。风鸣踉跄着退了几步站稳,摸着发红的脸,突然“哇”一声哭了起来:“川间你怎么能这样呢,不给看就算了,打什么人啊!川间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呢……”
    游岚闻声冲了进来,看见这场面也无法应付了。
    自然其他学子也听见了,围过来,看见了。
    最后,羽生连白群大祭祀都叫来了。
    白群责问是怎么回事,川间只是低着头,握紧双拳,一声不吭。又问风鸣,风鸣大声抽着鼻子,断断续续地好歹是把事情讲清楚了。
    场面沉默了。须臾,白群威严发话:“好了,大家先都回各自房间去吧。游岚、风鸣,你们两个先留在这里等一会。川间,跟我走。”话毕,手一挥,身前的空气波动,她拉着川间的胳膊,走了进去。
    川间眨了眨眼。不过迈了一步,他和白群就身处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央,身边花草丰茂,树影摇曳。
    白群的声音在川间低垂的头顶上幽幽响了起来:“为了一封信一本书,打你的朋友,这有什么意思呢。”
    川间感觉自己的指甲嵌进了手上的肌肉生疼,依旧不说话。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因为你一直都是个内敛的孩子,我们都知道。但是风鸣他,可是真的没有把你当作普通的同窗学子啊。或许没经过你的同意就拿你的东西,是他的不对。但是,你难道就不会想一想,一般的人难道会随意如此?
    “他把你当做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说,有什么秘密自然也会一同分享。你却那么防备他。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自然是互相平等,他对你付出这么多你却毫无回报。川间啊,你真是该好好学学,如何得当地待人处事了。”
    静默。
    静默。
    川间低声嘟囔:“我当他是好朋友来着。”
    白群柔和地问:“你刚才说什么?声音太低,我没有听清楚。”
    带着浓重的鼻音,川间抬起头来用尽全身力气叫道:“要不是我当他是朋友,我才不会打他啊!”
    大祭祀保持着平日里庄重的姿态,看不出任何细微的表情:“或许你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风鸣、游岚、其他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点啊。他们将自己的心情展示在你的面前,你却把你自己藏了起来。哦,原来你觉得这样对待别人是最好的方法啊。”
    川间感觉自己面颊发烫。他努力让眼睛睁大,把头扭到了一边,从眼角看见白群微微笑了起来,发问:“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川间迅速抹干净眼睛点头。一刹那,他们又回到了原本的房间。
    川间下定决心,从乾坤袋里抽出那本书,伸向风鸣。风鸣愣了愣,也伸手接过了书。白群拍了拍风鸣的头,打开门走了出去。风鸣泪痕犹在,嘴角抽搐了两下,突然笑了出来。一边笑,眼睛下边又湿了。游岚撇着嘴把手巾递过去,示意他擦擦鼻子。川间认真地瞪了他们一眼,把那封在手里都快揉烂了的信重新抚平,和家里带来的包裹放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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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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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雾深木

    发表于 2009-5-30 00:08:06 | 显示全部楼层
    字……字体实在是太小了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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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学子

    无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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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专攻

    发表于 2009-5-30 00:33:49 | 显示全部楼层
    Orz……
    编辑编辑……
    我去找个眼镜

    等会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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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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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9-5-30 12:39:16 | 显示全部楼层
    此文是我昨日大半夜用手机流瞄完的,于是我想感慨一下,小青青的文笔真细腻~

    四味轩……也很oox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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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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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专攻

    发表于 2009-5-30 13:1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小的字看得我对眼了......||||
    乃GX的地方能不能做个记号啊...我都不知道我看到哪里+-+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 TA的每日心情
    玄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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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雾深木

    发表于 2009-5-30 20:5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哇咔咔咔咔咔我家四味轩是冠名赞助商,哇咔咔咔咔咔咔。

    然后就是,小蛇蛇你这果然是设定文,巨细无遗啊…… [s:12]

    然后非常不负责任地一挥手:设定就交给你了,我们看好你哦……
  • TA的每日心情
    玄遗
    2019-3-24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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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3]学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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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

     楼主| 发表于 2009-5-30 21:08:26 | 显示全部楼层
    PIA死楼上的=皿=

    你以为我想写设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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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玄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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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9-5-30 21: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回个先,本来想发表点意见的,但一看,貌似还漫长的,咱现在饿得黄疸水都要出来了,先去觅食~

    我一定会回来好好阅读并回复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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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玄祭司

    时差党不好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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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穹专攻

    发表于 2009-5-30 21:22:07 | 显示全部楼层
    川间这个娃已经显示出有轻微地自我强迫症了么OTL

    不准称JX学子,这个惩罚还真是严格……

    顺便,青儿设定G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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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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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9-5-31 18: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啊……于是更新的都是设定么……

    不知为何看到四味轩还是很想笑……嗯……果然是吃东西的……
    如果你把星星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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